乌克兰妇女权益组织在教育部门前抗议大学女生受教授性侵的现象

裴谕新:性就是要说出来

(荷兰在线)最近南加州大学保安部群发的邮件,有封谈到约会强奸。一位参加聚会的女生,酒后被人喂药,遭遇性侵。保安部简略介绍了约会强奸药物的普遍性、种类、作用,强调“受害者在任何情况下对此不付任何责任”,“ 唯一谴责的是性侵者。”最后才介绍个人如何保护自己,预防此类事件发生。
 
聚会饮酒乃至分享一些“糖果”、“叶子”,在美国年轻人中颇为普遍。前两天我刚刚访问过一位女生,她从高中时代开始恋爱、约会,当时的6个好朋友里面只有一个没有男朋友。她们热衷于各种性冒险,比如开车的时候亲热、父母在楼上的时候他们在楼下亲热、在校车的后座亲热、聚会完毕一群人转移到一座父母不在的大房子里分散亲热……女朋友之间常说的一句话是:“哦,你做了这个,那我也要!”。大学时代继续约会,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朋友在聚会上把她带到另一个房间进行了性侵。当时她喝了酒,抽了叶子,反抗无力。朋友发现她从人群中消失,挨个房间敲门找她,找到之后把她带离约会场所。那是5年以前,加州还没有颁布“我说是,才是”的法律,这条法律里面明确规定,如果受害人醉酒、或者使用药物、或者生病,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即便受害人口头上说了“是,或者,我愿意”,即便是约会或者夫妻关系,事后受害人若上诉,性侵事实仍会被认定。
 
法律的颁布是跟社会的认知度紧密关联的。那时,我访问的这位女生,她依然感觉说不清楚这事实,选择了不去报告学校官方,只是向朋友们倾诉。朋友们都很支持她,给了她很大的安慰。唯有当时的男朋友,怪罪她酗酒、怪罪她抽叶子。这种怪罪的伤害一点不亚于性侵。他们分手了。分手之后她经过一段特别艰难的自我否认,慢慢才重新找回自我,又有了一段热烈的无话不谈的恋爱,直到今天。
 
我访问的这位女生的经历,其实在中国也可以找到比照。在认定“约会强奸”或者“亲密关系中的性侵”上,中国的法律是空白。但也有勇敢的女生,有了类似的经验后第一时间向学校或者其他权威机关报告,可惜,她们所经历的第二次伤害甚至远远超过性侵。权威机构本来就擅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于身陷亲密纠结的女生,往往先入为主极不认同。而我们整个社会所使用的语言,在描述男女关系时对于女性是贬损的,判断是否性侵时要求女生描述其过程,本身就会造成心理创伤,尤其是之前从来没有被训练过描述性行为过程的女生。
 
这也是西方性教育者不断强调的“性脱敏”的意义所在。“阴道独白”的作者和表演者伊芙·恩斯勒,至今因为此剧已经到访过一百多个国家,“阴道独白”成为世界各地反性侵的强大推动力,就是因为说出性器官、说出与性相关的各种词语,本身就具有翻转原有的性语言贬损女性的作用。伊芙·恩斯勒最近在TED上的演讲,依然在“说出来”的力量。而我在北欧、西欧、中欧、南美、北美参加过的一些性学培训班,各种“性脱敏”练习,无一不是要求学员们多谈性、多使用性的语汇。其中最经典的一个练习方法,就是写出、读出关于人类男女性器官的各种方言俚语。想想看,人类身上这么重要的器官,被频繁使用、被神话、被神秘化、被遮掩、被贬损……多少纠葛因此而生?我们至今仍然不能说出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我们如何去理解、抗争、享用?
 
非常欣赏南加大保安部的做法。如果国内大学也效仿之,如果官方机构都可以这样磊落,既保护好受害者,又向社会输出了“正确”的性别平等信息,那些看不见的、不能看到的伤害,会减少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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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谕新
裴谕新

女性研究学者,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系副教授。关注性、性别关系、女性日常生活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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