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埃拉·卡斯特罗访华与中国方刚互赠礼物

古巴最高领导人女儿访华:她为何成为一个性学家?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玛丽埃拉·卡斯特罗(Mariela Castro)在我的留言本上留言,并写下日期:2015年12月24日。她说:这是一个好日子,今天晚上就是平安夜了。

这是玛丽埃拉第一次访问中国,她是古巴著名的性学家、同性恋与跨性别领域的社会活动家。但是,她一直受到特别关注,与她的另一个身份显然非常有关:古巴现任国家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的女儿、前任国家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的侄女。

很多人可能很难将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共产党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女儿,同时是性权运动的活动家,看起来很冲突的、戏剧性的身份。

玛丽埃拉·卡斯特罗(Mariela Castro)生于1962年,她目前是古巴国家性教育中心的主任、世界性健康学会的执行理事。她一项杰出的业绩是:她在2005年提出应该允许渴望变性的人进行手术,改变自己的性别;2008年6月,她成功地促使古巴政府将变性手术纳入了国家医疗保险计划,易性欲者不仅可以做变性手术,而且不需要付费,国家全包了。

玛丽埃拉致力的另一项工作是推动同性恋婚姻在古巴的合法化。六七十年代,古巴的同性恋者可能被送进集中营。1979年之后,同性恋才被允许“合法存在”。近年来,玛丽埃拉·卡斯特罗领导的全国性教育协会,在每年5月17日“全球不再恐同日”前后举办纪念活动。玛丽埃拉告诉我:纪念活动为期一周,除了游行之外,还包括学术交流、演讲,等等。她特别提到:首都哈瓦那的同性恋游行中,人们会表演古巴和南美洲的传统舞蹈,非常有特色。

玛丽埃拉说,除了每年五月的同性恋权益活动,每三年古巴还会举办一次国际性的针对同性恋、跨性别议题的学术会议。2015年8月刚刚结束一届,下一次是2018年。

玛丽埃拉对同性恋婚姻权的推动引发了古巴社会的大争论,包括古巴共产党、天主教阶层,都有反对的声音。而玛丽埃拉不仅主张同性恋婚姻合法化,还主张同性恋者所有权益都合法化。她领导的国家性教育中心与高等教育部达成协议,在古巴的一些大学中推进同性恋权益的研究与教学。

2010年,玛丽埃拉在一次性教育和治疗的会议中公开批评说,古巴共产党中一些人排斥那些希望入党的同性恋者,“这不是公开的规定,但实际上他们确实被拒绝了。这是荒谬可笑的。你的意识形态和党性与你的性取向有什么关系?”她说自己将向“高层领导”写信,呼吁在党规中清楚写明不歧视同性恋。



玛丽埃拉是古巴议会的议员,她在2014年成为古巴议会历史上第一个投反对票的人。当时议会投票禁止针对就业的性别歧视、性倾向歧视、种族歧视。这本来是好事,也是玛丽埃拉参与推动的。但她认为,这个法律没有同时保护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不同的性别认同者,变性人的权益受到忽视,所以投票反对。

近年,古巴共产党的一份材料中声明致力于消除在古巴社会中存在的各种形式的歧视,玛丽埃拉说,这一表态有利于推动保护同性恋者与跨性别者权利的政策出台。她说:“能够达成这一目标,是因为我们让古巴共产党以及古共领导人明白,我们所追求实现的目标在意识形态上与古巴的社会主义体制一致。”

玛丽埃拉告诉我,她致力于同性恋和变性人的平权运动,与她的母亲有很大的关系。玛丽埃拉的母亲、劳尔·卡斯特罗的妻子Vilma Espin生前曾担任古巴妇联主席、古共中央委员会委员,于2007年逝世。Vilma Espin生前积极推动妇女平权运动,玛丽埃拉认为,妇女平权运动的成功开启了对抗社会中其他偏见之路。母亲一直非常支持玛丽埃拉的工作。

虽然同性恋结婚权目前在古巴还没有解决,但玛丽埃拉说:“我曾经向母亲保证,我们一定会达到这个目标。”

玛丽埃拉·卡斯特罗送了我一盒高斯巴(Cohiba)雪茄,这是古巴革命斗士切·格瓦拉最爱享用的顶级品牌。我送自己的两本书给她:《电影性教育读本》和《肯定性咨询法》。我向她介绍:中国有一些心理咨询师对同性恋者采取“扭转治疗”,肯定性咨询法则主张全面支持同性恋者。玛丽埃拉说,在古巴长期以来也是要“治疗”同性恋的,虽然他们已经做了多年的努力,但旧的观念和偏见仍然很难消除。

我向玛丽埃拉介绍《电影性教育读本》中的电影,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学生都可以通过电影学习对同性恋的正确态度。玛丽埃拉惊喜地说:她们在古巴做着同样的事情。请专业人士写作从性教育的角度解读电影的指导,然后在学校放映这些电影,改变孩子们对性、同性恋的态度。不同的是,她们用的都是南美洲自己拍的电影。

玛丽埃拉说,她近来走访世界不同的国家,进行参观学习。2012年,她在美国参加了一次同性恋权利论坛,强调应当保证社会各阶层一律平等,无论其性倾向如何。她还访问荷兰,对那里的性工作模式大加赞赏。

玛丽埃拉的丈夫是一位企业家,这次由“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安排的玛丽埃拉·卡斯特罗和家人的访华,是一次私人行程,与我的会面是唯一与性学有关的活动。我告诉她,今后有机会,我愿意介绍更多中国的同性恋、跨性别社群同她进行交流。

玛丽埃拉说:我以前只知道中国的经济发展非常快,现在知道,你们在同性恋、跨性别权利领域也非常努力。她又笑着说:别的国家也不知道古巴在这些方面的工作。

我在互联网上查看玛丽埃拉的信息时,所有涉及她的报道,都必然提及她是劳尔·卡斯特罗的女儿。我相信她的内心深处,一定更希望别人仅仅将她视为一位女性、性学家、性权活动家,而不是某某人的女儿。但我又想:如果她独特身份带来的影响力,有助于促进古巴的性权运动,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特约专栏,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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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刚
方刚

方刚:性社会学博士,主要从事性多元、性教育、男性气质、性别暴力研究,在国内外出版著作50多部,联合国秘书长“联合起来制止针对妇女暴力运动”男性领导人网络中国唯一成员,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召集人,北京林业大学性与性别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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