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内等待的人

春树:为什么我们不想住在县城?

这事儿让我想了很久,一般人觉得,这不是很明显吗?县城能提供的思想空间和娱乐场所都太少太小太有限。那为什么我们也不想住在北上广?因为那里的思想空间也很小,空气还差。

每次回老家,我都如沐春风,尤其是前几天。我呼吸着比北京良好一万倍的空气,吃着小海鲜,神清气爽。没几天,我就不行了。有点无聊啊。白天晚上也不知道该去哪儿逛。想找个咖啡馆呆呆,也只有上岛咖啡。等等,这家是上岛还是长岛啊?我忘了。反正不是那种喝咖啡聊天看书的咖啡馆,而是像许多中小城城市一样,属于谈生意或者谈恋爱(?)去的地儿。

以前回来的时候,我都会逛逛书店。小县城里仅有的一、两家书店,其实还不错。里面甚至进过我的诗集,当然,只有一、两本。也可能就是这个县城我的读者的数量了。

我有个好朋友,已经逃离北上广,现在回到了东北某小城市。她是不得不走的,她妈妈身体不好,她又交不起在北京的房租。和我比起来,她更是一个典型的文艺青年,甚至文艺到了无法自立的程度。多少次我都跟她说:“你还是要考虑一下找个工作挣钱……”

我痛恨自己需要跟另一个文艺女青年讲这么不文艺的话,然而北京已经不再是世纪之交的北京,现在的北京物价全面上涨,生存空间日益狭窄,我那个朋友就是被逼走的无数人中的一位。你可以称呼他们为loser,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与大部分中小城市乃至农村的群众不同,与物质相比,他们需要更多的精神生活。而当精神与物质无法平衡时,他们被迫要离开精神更为丰富而物质他们达不到的都市。

她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但她也不想做个家庭妇女。回到老家后,她告诉我,在那里她没有朋友,连和家人都无法沟通,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在那里没人看书,只有谈恋爱的才去看电影,商场里的衣服都很丑。”

她已经三十一了,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中国小地方,就属于大龄,尤其是这些地方还按虚岁来算年龄。她回到老家就开始了一轮轮的相亲。当然这也是迫于无奈,老家的亲人都觉得这个年龄了不结婚你就是不正常。她说她有次和一个男的相亲,对方觉得她每天起来喝杯咖啡是奢侈的……而在那个小城市,要想找一份好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她说在那里,那种小咖啡馆和北京的完全不一样,都是些见小三的人去的,有些门口还明目张胆地贴着招小姐的广告。酒吧就更别提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鸡尾酒。而和父母相处,也有许多问题。家人最多谈的就是茶米油盐,偶尔抱怨一下工作。女孩子抽烟喝酒在他们看来都是错误,半夜不睡觉都是件十恶不赦的事。她说长时间在那里呆下去会得忧郁症的。在她们家族里,比她小的都已经结婚了,每次参加家庭聚会,她就是那个被围观被七口八舌训斥的。而一旦她说自己的观点,得到的就是另一番更为猛烈的训斥。他们把观点强加到你身上,而你却反驳不得。他们是你的亲人,你爱他们,却无法与他们相互理解。

这种生活和北上广的生活完全不同,生活在不同的地方,脑子里想的事都完全不一样。好在我回老家仅仅是度假,如果要让我长时间呆在这里,即使我买了自己的房,有自己的车,我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聊天。尽管处于网络时代,地理位置依然决定着思维模式。

我在考虑,要不要在老家这个小县城开家咖啡馆?身边的家人都不太看好。的确,这里完全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亦没有为了交流和消磨时光而去咖啡馆的习惯。是啊,我也理解,每天工作,一周五天,一天八小时(至少),哪里有多余的时间?也就是没结婚的还可能有时间。为什么在都市大家的时间仿佛更多呢?忙归忙,休闲的时间总是能挤出来。也许在都市里,青春期被无限拉长,结婚与否也不再是条分水岭。结了婚的人依然会去咖啡馆,依然为自己保留一些享受的机会。

除了时间,也许就是经济原因了。 经济发展起来,文艺才有土壤。我在台湾的朋友保尔,在桃园县开了家咖啡厅(台湾都叫咖啡厅),有咖啡有酒有书有唱片有电影。然而台湾有喝咖啡的基础,更是文艺重地呢。

目前的状态下,我是没办法生活在小县城了。而我那个回到小城市的朋友,又该如何面对她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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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
春树

本名邹楠,80后代表作家、诗人,被媒体冠以“残酷文学”、“刀锋文学”等名号。在山东度过童年,在北京长大。其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芙蓉》、《小说界》、《诗选刊》等,代表作长篇《北京娃娃》、《光年之美国梦》,诗集《春树的诗》。目前住在海淀区,未来不一定会出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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