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网行动”的不列颠经验

文/慢手

“互联网色情正在教坏我们的青少年。”2013年7月，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在公共演讲中表示，将对互联网色情采取进一步限制措施。“作为一个政治家，同时也是一位父亲，我认为采取行动保护我们的儿童，是必要的。”卡梅伦将互联网色情称作“网络世界最黑暗的角落”，指出其对青少年的危害包括两个方面：增加针对儿童色情的影像和犯罪；扭曲儿童对于两性关系的认知。

但到底其伤害范围有多大？根据独立机构电视需求委员会2014年3月的一项研究指出，通过对家用电脑上网记录的监察，16岁以下英国中小学生中曾有上黄网看毛片经历的，约为6%。

首相的净网组合拳

为了这6%，首相先生构想的不列颠版“净网行动”是一场的大手笔组合拳，涉及电信、互联网企业、儿童互联网保护中心、警察和立法部门。具体的手段包括以下几项：

- 家长控制。电信和互联网供应商将为家庭互联网用户提供“家长控制”选项，由用户选择是否过滤少儿不宜内容。公共无线互联网也将严格执行此项限制。2013年底，英国四大互联网服务供应商，BT、TalkTalk、Virgin Media和Sky，都已经承诺采纳新的运营准则，向用户提供是否接受网上过滤器的选择。政府正与互联网供应商协商，希望可以将过滤器设为“默认设置”。

- 屏蔽关键字黑名单。英国政府和儿童互联网保护中心将制定黑名单，屏蔽包括性虐待和娈童等“令人恐慌”的字眼。在搜索网站搜索黑名单上的关键字时，将无法获得相关内容。同年11月，谷歌和微软必应两大互联网搜索引擎达成协议，采取措施屏蔽互联网儿童色情内容，并显示警示信息，告知用户正在尝试非法行为。

- 建立互联网影像分级制度。互联网视频内容将采用和电影业类似的分级制度，并由儿童互联网保护中心的专家参与相关标准的制定。

- 建立儿童色情影像数据库。警方将收集通过互联网传播的非法儿童色情内容，并建立数据库，用来追查相关的犯罪行为。

- 卡梅伦进一步号召立法部门为“净网行动”提供法律支持，敦促互联网企业采取技术手段屏蔽关键字，并授予警方和儿童互联网保护中心更大的调查和执法权力。

互联网堪比博彩、烟酒业

卡梅伦的“净网行动”，试图通过技术手段，主要打击两方面：禁止儿童色情影像、和防止未成年人接触色情网站。

儿童色情内容已经被英国法律严格禁止。根据2008年通过的刑法63条（Section 63 of the Criminal Justice and Immigration Act 2008），持有此类“极端的色情影像”者将被判刑。对通过互联网传播的儿童色情的过滤和控制，在国际上不乏先例。芬兰、瑞典、挪威、丹麦、美国、意大利、加拿大、新西兰等国家都有类似的自律或协作过滤系统。

但使用网络过滤手段来防止未成年人接触色情网站，却是卡梅伦网络扫黄动作中腹背受敌的一点。卡梅伦将互联网与电影、博彩和烟酒等行业类比，强调互联网产业有避免青少年接触少儿不宜内容的道德责任。

开放权力组织（Open Rights）的吉姆·基洛克（Jim Killock）抨击道，将儿童保护和互联网过滤混为一谈是卡梅伦政府不负责任的懒政。自由派人士担心，互联网过滤机制会给政府审查合法的互联网信息提供不好的先例，损害公民的信息自由和知情权。

华为过滤器“误伤友军”

在“净网行动”的具体执行中，由中国企业华为开发的网络过滤系统频频“误伤友军”，屏蔽了许多帮助性犯罪和性瘾受害者的支持网站。同性恋群体的论坛和性教育网站也纷纷中枪。大英图书馆的读者无法通过公共无线网络阅读《哈姆雷特》等莎士比亚作品，原因是“含有色情、暴力、博彩或其他少儿不宜的内容”。

英国工程和技术学院的IT政策小组负责人马丁·托马斯（Martyn Thomas）在接受BBC采访时表示，电信商或互联网公司不应有权建立自己的黑名单，这种权力应该赋予一个独立的组织，由部长或内阁大臣负责，并接受议会和公众监督。他同时指出，黑名单的制定应特别注意程序正义原则，保障公民的知情权和申诉权。

网络媒体New Statesman指出，卡梅伦已超过他声称的“保护儿童”的意图，试图将互联网内容分割为“可接受的”和“不可接受的”两类，其中的模糊界限由政府、电信商和面目可疑的“第三方机构”划定，而网站经营者和互联网用户则被排除在外。

这个可疑的“第三方机构”便是在中国企业华为。英国网络供应商TalkTalk此前申明，其合作伙伴华为代理监控网络活动，对6500万个网络地址“黑名单”进行比较甄别，如果发现有地址吻合的网络登陆，将予以过滤和屏蔽。针对这一点，甚至有阴谋论者怀疑，卡梅伦找上华为，是想要建立中国式的防火墙审查系统。

卡梅伦的潘多拉

卡梅伦的“净网行动”尽管得到了一些儿童保护机构和反色情者的支持，但在这一阵营中也有人批评其网络扫黄力度不够。

今年三月，议会文化、媒体和体育委员会发布报告，称卡梅伦的网络政策收效有限，互联网儿童安全现状仍难以令人满意。其一，即便对色情网站进行分级过滤，但作为未成年人真正的网络集散地——社交网络却缺乏年龄分级，被指责“充斥着色情和暴力等儿童不宜的内容”。其二，委员会要求成人网站进一步采取严格的年龄识别手续，通过关联信用卡等手段，防止未成年人浏览。成人网站应保留元数据，方便管理和过滤。其三，委员会亦建议授权警察更多权力，并加强跨国监管与执法，以追查“网络恋童癖”的犯罪行为。儿童互联网保护中心的前主席吉姆·甘贝尔（Jim Gamble）甚至建议，警方应拨款雇佣专业的儿童互联网保护专家一同工作。

尽管卡梅伦称无意剥夺成年人通过合法的色情产品享乐的权利，但他的“净网行动”无论在实施和讨论上，都已涉及到整个英国网络生态，开启了潘多拉的盒子。

卡梅伦的作秀与诅咒

《卫报》不客气地将政府此举称为“卡梅伦的长城防火墙”。文章指出，建立在一刀切的计算机算法之上的“网络安全”毫无意义也极不可靠。除了互联网，青少年仍有大量渠道获得不合适的内容，过分强调互联网审查而忽视其他领域的管理和教育，对家庭和社会有害无益。卡梅伦即便无意真的建立GFW似的互联网审查系统，也不过是为了从那些被欺骗的家长手里骗选票的一场秀。

骗选票的结果总是讨好一些选民而得罪另一批人。事实上，在2013年12月，一款名为“卡梅伦去死去死”（Go Away Cameron）的Chrome插件上线，供有需求的网民接入被封锁的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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