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村庄》反思计划生育

编者按:本系列着重介绍几部对中国有独到观察、却又相对小众的独立电影/纪录片。在上一部关于市长的电影中,导演从城市发展的角度来观察中国社会变迁。今天要介绍的电影,则选取了“计划生育”这个角度。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妈妈的村庄》一部有关女人的生育的影片,有关生命的诞生,以及阻止诞生所付出的代价。这里有社会代价、也有道德代价、还有情感代价。它纪录了关于生育问题的“日常”。片中有村里的干部如何教育恐吓欺骗,让村里的妇女绝育。村里的妇女们又如何逃避躲藏抗争,然而故事的最后,面对某种命运,不管这种命运是政策层面的,还是个人层面的,亦或是国家共同体层面的。总之,生育还是被计划起来。

看起来这里说的是计划生育,实际上影片作者也不断强调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在计划生育的深处,这一切有关一个国家诞生的秘密。一个庞大的家国系统的运转方式。片中村小的升国旗仪式、乡村基督教的宗教仪式、给毛主席过生日的佛教仪式、种种仪式就像所有“日常”的注脚。从那里我们能发现作者究竟观察到了什么?思考了什么?

这部纪录片也有关于一座村庄的生与死,关于今天世界范围内的另一种程度上的人口失控——人口的负增长。对于历朝历代的中国政府来说,喂饱这些人都是困难的任务。不过人口的增长,同时也带来某种程度的活力。更大的人口红利,更宽的市场需求。



但对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正在起步的中国来说。人口的数量已经足够用来承担可以预想到的九十年代以及之后的社会劳动力需求。但如果不控制人口,就无法令落后于其他国家的工业化,产生最大的作用。因为如果人口继续增长,那将会不断抵消前工业时期的任何经济成就。而这与邓小平时代,后邓小平时代的中国来说也意味着经济许诺的无效。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对于国家和政党而言,甚至对于数据学理意义上的人民来说计划生育都是必然的选择。

但任何选择都将支付成本,承担代价。在很多人眼里,有计划的控制人口,可能跟有计划的屠杀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基于计划生育,所背负的道德重压,几乎可以压垮世界上任何政府。但是似乎中国不得不如此,人民不得不如此。最起码有人要人们相信是这样。

在某种程度上,计划生育在这里甚至昭示出一种受难的命运。妈妈被剥夺再生育,就意味着维系这个国家的传统家庭模式必将倒塌。以血缘为基础的家国模式,最终败给了新时代的精确的理性掌控。

这加速了一种蜕变,一个纯粹实利主义的国家诞生了。信仰在绝育面前必然加速蜕变成国家主义。所以中国也许是目前世界上最大最彻底地,按照资本主义的本质逻辑运转的国家。也是个意识形态物质化的国家。国家政策本来服务意识形态。但在中国,恰恰相反。所有的意识形态都来维护国家政策,一种种群存活的祝福仪式。复数的人永远比单数重要许多。所以对于中国来说,这一切都不问题,只是过程。一个需要大家咬牙坚持的过程而已。

这部纪录片可能在无意之间,言说了这种本质。这些关于计划生育的村庄日常,好像是缩小的家国日常。当人口面临未来可能的负增长,这套系统还会继续运转。到那时我们会发现,整个历史线索上来看。所有的沉重的宏大,对于中国来说都只是微调。只不过,如今来自个人的疼痛、眼泪、无奈都被记录下来。仅仅播放这个些图像,即便在叙事层面上濒临破产,也有益于人们思考这个问题。

毕竟生个孩子,对于许多人来说就好像重活了一次。抓住自己孩子的小手,听他们咿咿呀呀,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并且暗暗发誓,为人父母,就不言放弃。

附:影片简介

《妈妈的村庄》导演: 许慧晶

张青梅是村裡的计生(计划生育)主任,也是一个顶神的大仙(灵媒),承包著村裡的三官庙,供奉著送子娘娘。过去村裡每年都有一次集中的绝育工作,今年却变 成了两次。完成不了绝育任务的村干部则要被一票否决,领导决定展开拔除绝育钉子户的行动,而当小学老师的荣荣成了必须完成的主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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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杨
王杨

导演、自由撰稿人,代表作有《中国门》、《地上-空间》等,作品入围多个国际影展并获得奖项肯定。多年来从事电影评论工作,为多家报刊杂志撰稿。参与创建中国重要的电影评论丛书《青年电影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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