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价值观和西方价值观

荷兰的价值观从哪来?

前不久,中国教育部长在教育部一次座谈会上要求高校“用马克思主义占领课堂阵地”、 “把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教书育人全过程”,并措辞强硬地提出:“绝不能让传播西方价值观念的教材进入我们的课堂”。袁部长的这番表态瞬即在网上产生了连锁反应,不少人认为中国正在回到几十年前。笔者认为这位部长恰恰给自己的言论挖了一个坑。 “西方价值观”是什么?西方的价值观很丰富,笔者认为,这其中就包括了社会主义价值观。

搞清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本质,有必要先了解:社会主义,你从哪里来?“社会主义”一词的词根源自拉丁语sociare(社会),意指联合或共享。罗马和后来的中世纪法律中与之相关的较为专业的术语是societas,意指自由人之间基于一致同意而订立契约的一种法律观念。 

祖籍德国的马克思学学者乔治·李希特海姆(George Lichtheim)对“社会主义”的起源有过这样的描述:“社会主义历史一定起始于法国大革命。法国是“空想社会主义”和“空想共产主义”的摇篮。而且这两股思潮都产生于1789年到1799年的伟大革命期间。” 

显然,社会主义思想与运动的发源地在“西方”,地理概念是欧洲大陆。

而袁部长提出的“要融入教书育人全过程”中的所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又是什么?它其实就是2014年的十八大报告中提出的24个字: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去年11月在G20峰会上第一次听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对此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我之前从未听过一位中国领导人宣布,这个国家将在2050年之前彻底实现民主,”他随后感谢中国官方发表了一份“历史性,历史性的声明”。虽然立即就有专家发现阿博特的“误解”,但是由此可见“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从字面上看并不和西方价值观冲突。而这场意识形态的战役,即社会主义价值观与西方价值观的“斗争”,显然这只是一场中国单方面的抵御战。

为什么社会主义发源地的西方对这场中国发起的意识形态和中西价值观的“战役”并未感到是一种“威胁”呢?这应该与西方的西方价值观本身有关。



我们不妨以荷兰为例,介绍一下荷兰文化所包含的价值观和道德规则。

价值观是一个集合概念。荷兰社会当下的价值观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
源自《圣经》的基督价值,慈善为首。
源自《摩西五经》的犹太价值,公正为首。
源自《古兰经》的伊斯兰价值,顺从上帝为首。
源自启蒙思想的自由价值,自由为首。
源自社会主义思想的社会主义或民主社会主义价值,社会公正、平等和尊重为首。
源自加尔文派的加尔文价值,节制、勤奋、对他人和世界的责任为首。
源自人文主义的人本价值,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自律、自主、关心他人为首。

而在这个价值体系中“自由”是灵魂。荷兰教育的自由和自主一直是西方世界的冠军。选什么样的教材、如何教,由教师、家长、学生、学校共同决定,政府不得干预。

显然,这个荷兰版的西方价值观清单为上面的问题提供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西方价值观强调的是开放与包容,即自由、民主、平等,真正的社会主义价值观恰恰包含在其中,换言之,社会主义价值观已经成为西方价值观的一部分。

这个结论从社会和政治生活实践层面也可见一斑。荷兰的社会主义党在历史上多次成为最大党派。刚刚结束的希腊大选,激进左翼联盟获胜。西班牙左翼党派随即成为今年12月份大选呼声最高的党派。

既然社会主义价值观已经是西方价值观的一部分,那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为什么会把西方“普世价值”视为洪水猛兽呢?中国社会科学报就曾发表了一篇署名姜胜洪的文章《不甘寂寞的西方“普世价值”观》中指出: “普世价值观”的内容具有抽象性、虚幻性甚至殖民性、侵略性,“普世价值”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或许国家主席去年2月24日在中央第十三次集体学习中上的讲话能对“这一势不两立的关系”作出解释,即“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立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曾有汉学学者对中国传统文化对世界的贡献作了个总结:极权专制作为国家制度始于中国的秦,这恐怕是中国对世界政治的最大贡献。这个观点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与西方人本价值观对立的并不是社会主义价值观,而是中国等级极权专制传统。

同时,中华帝国有着根深蒂固的中国中心论价值观和与之相对应的排外传统。虞云国在《历史上的中国人如何应对外部世界》中指出:所谓“华夷之别”、“夷夏大防”,主要不是族群的区别,而是文化的差异。孔子说过“内诸夏而外夷狄”,也是就其文化程度而言的:“内诸夏”为礼仪之邦,“外夷狄”乃化外之民。

为什么中国传统价值观与西方人本价值观的冲突会被轻易地置换成社会主义价值观与西方价值观的冲突?这或许应该与49年之后的中国政治定位和政治合法性有关。

但是我们同时必须承认一个并不一定是事实的现实:自邓小平改革开放政策以来,“西方价值”随着经济文化交流活动,进入中国人的日常生活,挑战着有着几千年传统的、封闭的等级社会。中国国家经济虽然强大了,但在诸多领域仍然常常受到西方价值圈的“刁难”,比如中国仍然不能自动获得欧盟和美国的市场经济地位认可、海外孔子学院风波等等。

中国希望用自己固有的传统价值体系建立一种国家软实力,守住中国、甚至走向世界,实现复兴。这愿望可以理解,也很有魄力,但它不应该只是一种止于表面的热血沸腾的政治口号,更需要一种敢于深刻反思祖先留给中国的文化的深层结构的勇气。

(本文不代表本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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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生人。目前侨居荷兰,在读教育学博士研究生,主攻教师专业发展动机。来荷前,在国内涉足国际经济商务。2005年在荷转入教育行业,就职于荷兰某应用科技大学中国事务政策顾问。荷兰莱顿大学教育科学硕士毕业后专注教育研究领域。兴趣领域涉及:教育政策、教育文化比较、家庭教育理念与实践、跨文化行为。一个喜欢透过看不见的网络获取真实沟通的终身学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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