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绥铭论同性恋出柜和国产女权主义

潘绥铭:同性恋“出柜”痛扁“国产女权主义”?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最近30年来,“国产女权主义”呈现为一种很卖萌的思潮。

正如学者黄盈盈所分析的,它一不谈其他性别(LGBTQ);二不谈性/身体/情欲;三不谈男尊女卑之外的任何社会现象和因素;似乎唯一任务就是痛骂“男权压迫”,似乎就连喜欢吃黄瓜还是土豆也是因为“父权制”。更可怕的是,这种张狂居然霸占了“社会性别研究”这个小圈子,而且大有万寿无疆之趋势。

但有意思的是,整整30年了,我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男人写的任何一篇文章来反击她们。这恐怕就是鲁迅所说的“最高的轻蔑就是连眼珠也不转过去”吧?所以我总是觉得,这种国产女权主义,越看越像是古已有之的妻子对丈夫的那种撒娇、纠缠与委身。

可是时至今日,同性恋横空出世了,几乎一拳就把国产女权主义揍得找不着北:男同性恋也是父权制的一部分吗?女同性恋也是父权制的产物吗?他们/她们与异性恋之间的矛盾冲突,究竟是不是“社会性别问题”呢?属于不属于女权主义呢?

尤其是,国产女权主义总是喜欢按照“长没长鸡巴”来收拢自己的阶级队伍。那么Gay呢?这种明明长着鸡巴却不肯肏你的男人,不仅引发了一些中国女人的迷思,产生“耽美”、“腐女”等种种现象;而且令国产女权主义感到一种“求被奸而不可得”的痛切而迷茫的嫉恨,唯一的自我保护方法就是视而不见。

说到底,同性恋的“出柜”,首先和直接挑战的其实并不是“异性恋霸权”,而是彻底击垮了那种信奉“惟有男女的、二元对立的、反性的”国产女权主义。后者不敢研究鸡巴与屄的关系,却又批量生产出一种“阴茎强奸阴道”的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男人和女人这两个性别,那么她们也许可以自圆其说。可是在“性别”里增加“其他”这样一个选项,那么整个世界就变了,以往的一切有关研究就都作废了。

尤其是在当今中国,阴阳人很快会浮出水面,无性人已经喷薄欲出,“独处之性”则正在茁壮成长;性别多样化已成定局。因此国产女权主义恐怕只有三条出路:要么是自己“入柜”去自导自演另外一种怨妇的哀诉;要么就是四面树敌,死于众矢之的;除非能够洗心革面,重打锣鼓另开张。

其实,最惨的是这样一些异性恋男人。他们对日常生活毫无体验,与真实世界基本隔绝,完全从书本上“拿来”一点点女权主义的口号,就开始大肆批判“男权社会”。尤其是他们既讲不出任何学理,又不遵守任何逻辑,其实就是一帮反向的被迫害妄想者,在不停地乞讨着“女神”的饶恕。今后,这样的男人恐怕会很忙的,不得不朝着四面八方的性别多样化的各色人等,喋喋不休地磕头谢罪;却难逃一死。

总而言之,被制造出来的敌对双方,往往会同归于尽,而他们的毁灭者则往往是意想不到的第三方。这是历史的现实,也是同性恋出柜给中国当今社会的巨大贡献。

(原题:同性恋“出柜”了,谁将“入柜”呢? 特约专栏,未经允许,不得转载。个人观点,不代表荷兰在线立场。)

 

潘绥铭
潘绥铭

现任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终身致力于运用社会学的视角、理论和方法来研究中国的性现象、性文化与性问题;曾被媒体誉为“中国性学第一人”、“性学教父”、“麻辣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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