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来华取经经在哪里？

（荷兰在线专稿）由于上海在国际水平测试中屡屡领先，英国教育和儿童事务部副部长莉兹·特鲁斯率英国教育代表团访问了上海福山外国语小学、上海建平中学西校、福山外国语小学和上海中学。据说，上海的课堂教学让英国人“啧啧称奇”。我当然希望中国的教学方法出色，值得全世界来学习。过去上一门教育课，老师问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看法如何。我给出回答后，他有些失望地说：你这还是美国的思维。我感兴趣的是东方在这个问题上的独特贡献是什么？说得我很惭愧。若中国的教育方法真能扬名世界，这是我们都会感到骄傲的事。

根据我自己观察小孩的作业，并回忆我小时候的学习，发觉大家培养的知识、能力有结构上的不同，这使得“美国比中国数学简单”或是“中国学生数学基本功比较扎实”之类说法，本身显得过于简单化。就好比射箭，大家如果都是同一个靶标，才能比较箭法。如果大家各有各的靶子，远近高低不一，再去比较，结果十有八九是偏差的。如果存在内容和技能设置（what)这种结构性差异，还有无比较效率高低（How)的必要？

我们说中国学生数学基本功好，通常是说大家的一些基本事实掌握得好，比如加减乘除，还有九九乘法表的背诵，中国学生是比较强。但说到成绩好坏，可能到目前为止，大家用的还不是一个标准。美国中小学老是强调“高等的技能” （higher order thinking skills), 简称为“热门”（HOTS)。这些“热门”的技能在美国才够“酷”。这些酷的技能包括判断力、逻辑分析能力、数据分析和阐释能力、形成问题的能力和沟通能力，这些方面有一些是和阅读能力和写作能力挂钩的。美国这种看不起低端技能，从小训练小孩“高端技能”，其实也是有所偏差的做法。因为“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知识”、“理解”这些“低端”思维的支撑，训练高端技能是建造空中楼阁。这方面美国已经开始在改革，试图引入“共同大纲”的做法，让孩子们有一个比较类似的基本功，作为进一步发展的平台。同样，我们也呼吁中国教育界，多重视一些“高端技能”方面的培养。

不同教育体系，应该说各有所长。无法笼统地说，美国打的“基本功”比中国差。前天遇到一个同事，业余在选修美国数学课。我问他为什么要选修，他说自己数学的基本功不大好。和我们常见的中国基本功扎实的认识相反，他认为中国教数学教得程度太深，很多东西没有搞懂，反而是美国老师不仅教你“其然”，而且教你“所以然”。好多过去他在国内没有搞明白的概念，在美国重上一遍才搞明白了。

从美国2011年的焦虑，到现在英国教育官员的取经，恐怕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中国人最值得取经的地方，未必是我们具体的某个教学方法，而是整个社会对于教育的重视。不知道英国情况如何，美国成人当中，甚至都有一种“反智”文化，大家说数学不好，仿佛是一件光彩的事似的。事实上大部分人的基本功真是不怎么扎实，比如吃饭付小费，有时候饭店都要把10％、15％、18％分别是多少钱给写出来，免得食客付账的时候难堪。这种风气，自然也影响到了小孩。我一个美国同事，说他儿子很聪明，很担心在学校不受人欢迎，所以每个学期居然要在能拿A的情况下，偶尔拿个B. 免得被人看作呆子（nerds).而数学比较好的小孩，更是容易被看成小呆子。这种歪风的影响不容忽视。

中国家庭没有这些顾虑，甚至出于文化差异，很多家长甚至都不知道美国还有这种“潜规则”，而是大家继续按照考分为王的思维教育自己的子弟。在我们家，我儿子也没有特别训练，最近参加全市数学竞赛，居然也拿了第一。我们没有把美国小孩之间的比“酷”当一小回事。我儿子甚至“破罐子破摔”，乐呵呵地说自己要不就当“亚洲数学呆子”（Asian math nerd)。我们反倒鼓励他朝这方面去想。因为家庭影响，中国学生能吃苦、肯下功夫。这当然是好习惯，与喜欢找乐子、寻找瞬间满足的美国学生来说，这种良好习惯值得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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