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粉的两难:一种新的“中国威胁论”在欧洲兴起

从去年开始,一场旷日持久的“奶粉荒”席卷了荷兰各大超市及药店。舆论认为,大量中国人在荷兰从事代购,买走了本该提供给荷兰婴儿的奶粉。从年初荷兰商家掀起的限购风潮,到不久前荷兰政府开始介入调查,标志着这一商业事件的政治化,也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荷兰社会对于来自中国的“威胁”产生了足够的焦虑。

过去在国际社会中,尽管“中国威胁论”在不同的时间段被多个国家吵得沸沸扬扬,但也许是因为地缘政治上相对疏远的关系,欧洲国家从来都不是主唱。直到2005年的中欧纺织品贸易纠纷,欧盟指责中国向欧洲国家倾销低价纺织品,违背了国际市场交易原则,这才给欧洲人提了个醒:大陆另一端的这个国家,并不友好,来势汹汹。

细细分析,“奶粉抢购事件”中透露出来的焦虑之感,与早年倾销纠纷中的情况并不完全一样。倾销案中,中国纺织品凭借低廉的价格得以在欧洲市场畅销;而对于欧洲人来说,尽管本地纺织品的生产和交易市场受到打击,却并没有因此失掉心理上的优越感:中国的优势主要在于拥有大量廉价的劳动力,这是生产链中相对低端的优势。而在“奶粉抢购事件”中,欧洲人惊讶地发现,在不到四五年的时间,中国本土的食品安全危机带来的影响,居然几乎让欧洲的婴儿断了“口粮”。这已经不再是生产市场上少挣几块欧元的问题,而竟影响到了欧洲人最为重视的子女培育。也就是说,中国开始跟欧洲在生产资源上进行相对高端的竞争了。

奶粉并不是唯一被抢购的资源,常见的例子还包括教育机会。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来到荷兰学习,尽管他们需要因此付出比本地学生高十倍的学费。以莱顿大学为例,同就读于一年制的硕士项目,欧盟学生的学费约为1700欧元一年,其他国际学生的学费约为每年15000欧元。经济危机下,荷兰政府还同时收紧了国际学生的打工政策和移民政策,例如将拿到永久居留需满足的前提条件之一:在荷兰拥有N年稳定居留从原来的五年延长为七年——然而这一切,并没有阻挡中国学生前来分享教育资源的脚步。到2012年为止,中国学生的数量已经跃居所有在荷国际留学生的第二位(第一位是德国)。

无论是奶粉还是教育,欧洲人发现,高价格成为不了阻挡中国人“入侵”的门槛。以从商起家的荷兰人开始灵机一动:既然无法阻挡,那么趁机赚一笔也不错。各种针对中国人的高价服务开始纷纷推出:在以销售高档品牌而闻名的连锁百货公司“女王店”,出现了专业的中文导购和中文提示;主要城市的赌场里开始推出专门针对中国旅游团的娱乐项目;在阿姆斯特丹地区,还流传着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面对越来越多的中国游客,红灯区的性工作者们都练就了一句中文,就是:“领导,有发票”。

这种纠结矛盾的心理,正反映了“中国威胁论”的概念在这些年来的演变:内容上增加了,除“政治威胁”、“军事威胁”外,又多了“市场威胁”、 “资源威胁”;数量上增多了,越来越多地国家认为中国崛起会对自身利益产生威胁,包括过去相对疏远的欧洲国家;更广泛的社会群体被包括进来,讲“中国威胁论”已不再是某些国家政府高官或学者的“专利”了,自身利益受到冲击的各类普通人也纷纷加入进这一“大合唱’中。

回到奶粉事件中来看,这不只是一场关于食品安全的国际贸易战争,也是荷兰社会各方力量的一次博弈。从牛栏、美素等奶粉厂商来看,由于市场是自由的,只要保证盈利,厂商本身并不在乎奶粉究竟卖给了谁;从民众来说,尽管人们普遍感受到了焦虑,但对奶粉有需求的人群在总人数中毕竟只占少数,大多数人不知可否;从政府来说,对于奶粉事件进行表态更多是迫于民众舆论的压力,政府本身并不希望在官方层面上轻易地与中国结怨。在经济危机的阴霾下,欧盟对中国经济体的依赖与日增加,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各国都不愿意成为得罪中国的“出头鸟”。欧盟的政治底牌是将全欧洲捆绑在一起来与中国进行对抗或合作,但也存在风险——这也是新的“中国威胁论”的另一层含义——那就是,中国巨大的经济吸引力有可能会造成欧盟内部成员国新一轮的分化。

以上文字内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王净瞳

以明净之瞳,记录美好;以一己之责,审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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