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不健康家庭——荷兰为儿童家庭暴力建立的保护网

人们希望拥有组建家庭、抚育孩子的自由。对于那些选择进入人生新阶段的人来说，家人是自己每日工作打拼的坚实后盾。

当有孩子后，家长与孩子之间的相互陪伴、慰藉是幸福的源泉，但同时，他们也需要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其中，为孩子提供良好的家庭成长环境就显得尤为重要。

明天是国际家庭日，旨在提高人们对家庭问题的认识。家庭环境对孩子的性格、爱好，甚至是往后的人生轨迹都有一定影响。

那些身处在健康向上家庭氛围中的孩子，往往更加乐观、坚强、也更有勇气去面对成长路上的挑战。

而那些陷入家庭暴力泥沼的孩子们呢？

本文将从三个方面为您介绍荷兰如何建立家庭暴力防护网：

• 报告——鼓励孩子发声

• 调查——倾听双方故事

• 干预——协商寻找解决方案

   

作者｜郭典典

旅居荷兰，喜欢琢磨一切与语言、文化相关的事。工作之余兼文学翻译。

对于遭受家庭暴力的孩子们，如果有合理、到位的社会关注和支持，孩子也有机会从不健康的家庭环境中脱离出来。

在荷兰，无论是对孩子的身体虐待、性虐待或忽视，还是孩子作为旁观者的家庭暴力，只要是持续重复出现让孩子在家庭中有不安全感的行为，都被视为虐待儿童。据统计，每年约有3%的荷兰儿童在有虐待行为的家庭环境中成长。

为了及时发现这些处于不健康成长环境中的孩子并给予帮助，荷兰社会从报告、调查和干预几个阶段入手，建立了相对健全的支持网络。

图/pixabay图库授权使用

报告——鼓励孩子发声

虐待儿童行为能及时报告给相关机构，除了靠孩子周围的老师、亲戚、邻居等成年人，更要靠孩子本身。鼓励孩子说话，是荷兰社会能及时报告虐待儿童行为的一个重要原则。

早在1991年的宣传活动“必须说的秘密”（Over sommige geheimen moet je praten）就表明，把“说出来”的责任交给孩子，并不会让孩子因为能说却不敢说而感到愧疚、无力；相反，宣传的受众——小学生们大多能理解并支持主动发声的做法。

截图/ Veilig Thuis官网

2013年，荷兰著名儿童百科节目《苹果核》(Het Klokhuis)也推出了一套科普虐待儿童的教材，结合文字和亲历者的讲述视频，让孩子们理解什么是虐待儿童，遇到类似情况该怎么做，以及受到虐待后自己可以得到哪些帮助。

每年都有上千所荷兰小学选择在课程中加入这套教材的内容。除此之外，荷兰每年还会举办反虐待儿童周（Week tegen kindermishandeling），面向孩子、家长、教育人士、社工等诸多相关群体。

至于报告途径，除了汇总家庭暴力事件的全国性中心安全之家（Veilig Thuis），经历或目睹虐待儿童的未成年人还可以拨打儿童热线（Kindertelefoon）。

该热线的工作人员都有非常丰富的儿童工作经验，接受的咨询也更广泛——有时独自在家的小朋友甚至会通过儿童热线，请志愿者帮忙叫外卖。

对于孩子而言，向一个“万事通”热线报告，要比向专门处理家暴的机构报告要轻松得多。热线会倾听孩子的故事，必要的时候，会指导孩子采取进一步措施。

图/pexels图库授权使用

针对义务教育阶段的孩子，学校也有报告疑似虐待的义务。2019年，荷兰更新了虐待儿童报告流程（Meldcode Kindermishandeling），明确了从“发现苗头”到“请专业人士介入”的各个环节，为教育人士提供了现实参考。

总而言之，在鼓励报告的环节，荷兰的做法有两个亮点：一是明确受众，信息会按成人/未成年人分类，针对孩子的部分会使用更直白易懂的语言；

二是详细举例，无论是政府还是各类机构，都会列举不同类型虐待的具体事例/故事，而不是晦涩的学术分类，更方便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借鉴。

调查——倾听双方的故事

每一个受虐待的孩子背后，往往都有更深层、更复杂的家庭问题，或许是长辈间的不合、亲子矛盾，也可能是家长一方面临酗酒、财务压力、精神问题等等。

图/ unsplash图库授权使用

前面提到，安全之家是负责汇总家庭暴力报告的全国性中心，也是处理这类事件的第一道防线。接线员会根据报告者的描述，判断受害者的人身安全情况。

通常如果情况不是很紧急，或者无法明确判断是否真实存在虐待时，安全之家会指导报告者采取行动，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与亲自双方的对话。

与孩子交谈目的在于进一步了解实情，并为孩子提供情感支持；与孩子的家长交谈的目的则在于发现困扰家庭生活的问题，共同寻求解决方案。

普通人虽然不一定具备社会工作者的能力，但是在网络上就能找到许多简单实用的谈话技巧，以荷兰政府的建议为例，与孩子交谈的技巧包括：

• 提出开放性问题，鼓励孩子自己讲述

• 不要说孩子家人的坏话

• 表扬孩子勇敢，但不要承诺自己会保守秘密

• 如果认为有必要采取下一步行动，请向孩子说明等

与家长交谈的技巧包括：

• 口气不要太过严肃，可以采取比较轻松的形式，比如一起喝杯咖啡

• 倾听，不要评判

• 不要直接提出自己看到的问题，而是通过开放性问题，鼓励对方自己讲述

•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手等

在调查阶段，最重要的是以中立的立场倾听受虐待人和虐待人双方的讲述。倾听的目的不是说教，而是找出问题所在并对症下药。如果发现疑似虐待情况的是老师，学校也要遵照以上原则与相关孩子或家长交谈。

如果安全之家评估受害人人身安全存在较大或紧急风险，则会立即联系当地救助机构的专业人士介入。

图/pixabay图库授权使用

干预——协商寻求解决方案

荷兰处理虐待儿童等家庭问题的一线人员被称为救助者（Hulpverlener）。他们的具体职位各式各样，可能是婚姻咨询师、育儿咨询师、戒瘾指导员、心理咨询师、青少年辅导员等。

救助者介入，明确了家庭存在的问题之后，就要与家长、孩子双方协商制定解决方案。

家长方面，救助者一方面会制定相应的改进目标，并对家长的行为进行追踪检查另一方面，如果家长存在婚姻问题、成瘾问题等，也会请相应人员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与此同时，救助者也会倾听、尊重孩子的意见，并向孩子详细说明可能得到的帮助，比如心理辅导等，孩子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选择。明确违约情况下的应对措施也很重要，比如一旦虐待再次出现，孩子会被送往亲戚家。

通常情况下，家长意识到问题后，会积极配合改正，而孩子也希望能留在他们身边。极少数情况下，如若虐待并无改观，则可能通过法律程序改变孩子的监护人。

这一环节的重要原则有两个：救助者与亲子双方协商，共同寻求解决方案，以及充分赋予孩子解决问题的自主权。

图/unsplash图库授权使用

和许多国家一样，虐待儿童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开口的问题。不过，随着过去几十年的社会宣传，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敢于和成人谈论自己的经历。

荷兰针对儿童家庭暴力的防护网在保护儿童的同时，并没有把孩子完全当成需要庇护的被动客体。

它不会粗暴地把孩子从漏雨的破楼里抱出来，送进一个安全舒适的家，而是和孩子一起尽力修复破楼，同时教会孩子治愈身上创伤的方法，尽量不要带着伤痛活下去。希望曾经在不理想家庭成长的孩子都能有获得幸福未来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