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荷兰最重要的艺术大奖给了一个华人?

2016年9月30日,旅美华裔艺术家蔡国强,在荷兰马斯里赫特市接过了荷兰最重要的国际艺术大奖——博尼范登当代艺术奖。对于蔡国强在荷兰的影响力,还仅限于艺术领域。大众对着蔡国强的海报(那是一张广为人知的烟火作品《有蘑菇云的世纪》),开始学习发出绕口的中文:“kai”国强(英文中c的发音是类似k)。9月30日,“kai”国强在荷兰的第一个个展《蔡国强:我的绘画故事》开幕,策展人Paula van den Bosch对记者们特意强调了一句:“蔡国强,是和艾未未同一级别的艺术家”。



先说说这个博尼范登当代艺术奖——两年评一次,颁给那些为世界文化作出杰出贡献的非荷兰的艺术家。有趣的是荷兰人谈钱从来谈在台面上,颁奖典礼的时候,林堡省省长(就是上面合影上,唯一留胡子的那位大叔)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包括这么一句话:“这个奖是荷兰最重要的国际性艺术大奖,包括奖金5万欧元,外加主办个展一次,出版画册一本”。将物质和荣誉一股脑端出来,不能不说:省长真实诚!

这个实诚的省长所在的林堡省,是荷兰最国际化的地方,因为紧邻比利时、德国,历史和传统上都远离荷兰文化,连城市气氛和语言都不同于典型的荷兰。小小翼翼地补充一点:这个省在闹独立,想成立个林堡国什么的,政治野心很大滴!当然也有很多人反对,尤其是知识分子们认为林堡国很难生存,他们的文化结构还是依赖国家级的支持。比如这个博尼范登当代艺术奖的经费,便是来自蒙德里安基金会等。



摄影:Harry Heuts

不管怎样,荷兰正在积极地扩大国家的文化影响力——设立一个大奖给国际艺术家,就是最能捕捉国际关注的文化策略。于是,最国际化的荷兰艺术大奖,就设立在了最国际化的荷兰城市——马斯里赫特市——林堡省的首府。这个奖设立于2000年,每年挑选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艺术家来代表这一地区的文化,几年来先后颁给了艺术家Eija-Liisa Ahtila(芬兰)、Neo Rauch(德国)、Paweł Althamer(波兰)、Bethan Huws(英国)等。

今年,博尼范登当代艺术奖的董事会决定颁给中国背景的艺术家,所以他们组成的6个评委会委员们都有丰富的中国经验,比如,评委会主席Lars Nittve在香港做过6年美术馆馆长;曹斐和卢迎华是中国艺术家和批评家;新加坡建筑师William Lim,乌里-希克是中国当代艺术的最大藏家,甚至唯一的荷兰评委,同样也是博尼范登美术馆馆长的Stijn Huijts,也能说大段大段的中文。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在这么多有中国背景的艺术家中,为什么是蔡国强?

实诚的荷兰人问的最多的问题是:为什么不是艾未未?哈哈,在荷兰,蔡国强的知名度远远不及艾未未。坦白讲,在欧洲,在关于中国艺术的新闻报道中,”政治性“的标签总是和中国艺术家如影相随,艾未未的人生、社交和作品都是最符合这种标签的艺术家。所以他当仁不让地代言着中国的艺术家,几乎垄断了国际上对中国艺术的关注。

而蔡国强不同,他是纯粹的艺术家。他更自由地穿梭在艺术、政治和制度的内外。

一方面,他有些作品具有高度的政治性和社会性,比如那件著名的反思文明和战争的系列作品《有蘑菇云的世纪》, 他在内华达美军核试验基地、曼哈顿等等地方进行爆破表演,炸出一朵朵蘑菇云,激发人们去思考暴力和文明的关系。

另一方面,他的另一些作品无关政治,专注于创造力,比如《农民达芬奇》项目。他用了6年时间,在中国的民间,寻找到天才农民艺术家们。他们(那些农民们),未经过专业训练,他们的作品是艺术?是科技发明?抑或纯属实验、乱搞?没关系,蔡国强认为是纯粹的“创造力的表达”,于是把那些飞碟、潜水艇、赛车、机器人等,当成艺术品带进了国际顶级的美术馆。




在《蔡国强:我的绘画故事》展览上,有一个几分钟的视频,极为浓缩地回顾蔡国强惊艳的艺术历程。蔡国强的旁白叙述着自己的经历,其中一句话是:“艺术对于我,就像时光隧道,让我处在看得见的世界和看不见的世界之间,在体制内外徘徊,在社会现实和艺术追求之间摇摆”。

这句话真是对蔡国强的艺术实践做了很好的总结——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因为他保持个体的独立性,让自己的艺术跨越了政治和传统的束缚,东西方文明的冲突,艺术门类的界限。



在蔡国强的颁奖酒会上,马斯赫里特市市长的秘书告诉我,她不知道“kai”国强,但是看了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蔡国强的作品后,她才恍然大悟——啊!原来这件作品是他的,啊!这一件烟火也是,啊!他很有名!

蔡国强在荷兰获奖当然是一件好事,让荷兰人通过艺术去更深更多地了解中国。

Louis Hothothot

现工作居住在阿姆斯特丹,从事写作、文化批评、策展、艺术创作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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