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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原:台湾未来或将迎来多党时代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台湾大选轰轰烈烈地结束了,无论围绕选举前后有多少的纷争和口角,民进党确实非常漂亮地赢得了选举,不仅诞生了台湾首任“女总统”,而且实现了“立法院”史上第一次政党轮替。此时国民党心里可谓五味杂成,在上世纪80时年代解除戒严、开放党禁报禁那刻他们或许不曾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丢掉“总统”、又丢掉“国会”。跟墨西哥一样,台湾威权政党和政治强人主导的转型曾经被认为是“不流血的民主化”的楷模,而执政党本身也可以凭借其优势地位制定出有利于自己的改革路径和制度设计,并在民主化之后继续存活并焕发生命力,成功从带有强大使命感的革命党变身为玩转民主规则的选举党。

在转型初期,国民党曾经凭借其强大的组织机器、掌控的“寡占型”国家资源、跟地方派系的紧密关系、以及在“单选区多数不可转让投票制”下的配票能力,在各类选举中一直屡战屡胜。即便2000年输掉总统大选也是因为泛蓝阵营内部的分裂,在“单轮相对多数投票制”下让民进党渔翁得利,2004年陈水扁的连任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最后关头的那两颗子弹,同时这期间国民党一直掌控着“立法院”的多数。之后2008年国民党卷土重来,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风光无限地夺回政权,并在2012年大选中维持住了执政地位(虽然有很多含泪投票的支持者)。

但是2016年这次,国民党遭遇到史无前例的全面性的大溃败,值得注意的是:首先,这次没有严重的泛蓝分裂,宋楚瑜虽然分走蓝营的一些票,但是不像2000年那样具有决定性,而在政党票和选区票方面民进党同样面临被抢票的风险;其次,这次没有两颗子弹,虽然此前也突发了“子瑜事件”,但其对总统票和政党票的影响其实不大,只在一小部分原来焦灼状态的选区最后推了民进党一把;再次,不再是相对多数获胜,反对党的蔡英文最后是以56.12%的绝对多数胜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立法院大洗牌,国民党此前从来没有低于五成的席次,此次却跌落到险些连阻挡对手修宪的能力都没有了(国民党此次拿到35席,超过议会总席次1/4,仍可阻挡修宪的提案)。

所以,这难道只是一次常见的选举钟摆吗?

不是,这个钟可能再也摆不回来了,国民党全面执政的时代可能一去不复返了。因为选民的基本面已经在过去几年发生了根本变化(特别是新生代选民的崛起),而这种变化随着新政党的上台以及选民世代的交替只会加剧不会减退。加上国民党内部之后以改革为名会掀起刀光剑影的政治斗争,并且没有人能够镇得住整个局面或带领大家团结一心像民进党当初一样重出江湖。同时相比转型初期,国民党的组织机器也会随着人才梯队的匮乏而朽坏,“寡占型”国家资源也会随着党产清算而削弱,地方派系和桩脚动员机制已经被新媒体新世代主导的新选举文化逐步替代,而选举制度的优势也早已不在。一个政党不怕失败,怕就怕你不再被时代所爱。

那不然会怎样?难道民进党会永坐江山吗?

当然不会,随着选民基本面发生结构性的变化,国民党可能越来越不是民进党的对手,但是民主选举是不会长期满足于单一选项的,如果国民党就此一蹶不振沦为一个尚有一定影响力的中小党,那么台湾选举的政党版图会接着发生一系列的变化。

首先,之前跟民进党走得较近的小政党也会陆续壮大起来,其中包括两股关键的势力,其一就是走比民进党更极端路线的政党(例如“时代力量”),其二就是以社会议题为主打的社运型政党(例如社民党和绿党)。特别是当民进党上台之后,因为局势现实的考量,肯定无法采取明显极端的立场,同时在面临社会治理和公共决策时肯定也无法“换新天”式地解决所有社会问题。因此必然引起泛绿选民内部进一步分化重组,一些选民会怪民进党立场不够坚定鲜明,另一些选民会怪民进党一样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所以极端声音会继续引吭高歌,社会运动也会该上街的继续上街。相应地极端路线的政党和社会运动型政党也会就势做大做强,因为这些开始不喜欢民进党的选民更多是无论如何不会转而投向国民党的。

那么泛蓝阵营这边呢?同样,如果国民党继续萎靡不正,伴随着独派极端政党的做大,争锋相对的统派力量也会再度起色,并大范围收割对国民党极度失望但无论如何不会投给民进党的选民。特别是新党,此次政党票超过3.5%的门槛,接下来四年可以获得多达一亿台币的政党补助,有助于其举办各种人才培养、选民联络、组织扩张等活动,想必之后再度以一小党身份进入立法院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综上来看,此次大选不是一次简单的政党轮替,而是标志台湾一个政治新时代的到来,这个时代可能将看到国民党渐渐远去的背影,同时也会看到各种新力量的崛起和老力量的复苏。即便国民党之后还有几次扑腾的机会(例如重新夺回议会什么的),但从长远来看,台湾将迎来一个多党角力的时代,相应地当下宪政制度和选举制度中不利于多党共生的部分或许也需得到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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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原
王中原

文/王中原 莱顿大学博士生,研究比较选举、议会制度和比较威权政治。“生在变革的年代是幸运和不幸的,不幸的是你需要承担变革的代价,幸运的是你有机会参与并见证历史的大浪淘沙。我愿承担这样的代价,也希望能用笔和行动更多地参与、打拼。比较政治和国际关系给了我认识世界的视角,但世界本身更加多姿多彩,长存一颗开放和渴望的心,在文字中和大家一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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