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未婚妈妈数量增加

“未婚生子众筹罚款”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抗争?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这两天,处于单身状态的吴霞女士和她的前男友沈博伦为他们“未婚生育”的孩子需要缴纳的“社会抚养费”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又戛然而止的网络众筹。虽然中国现行法律并无对未婚生育有任何禁止性的规定,然而,在北京这座资源日益焦灼紧张的城市,非婚生婴儿的出生登记办理过程明确需要一纸叫做《缴纳社会抚养费证明》的文书,以及需要缴纳以北京市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为基数而核算出的若干人民币。2014年,这一基数是43910元。

对于普通中国民众来说,上次密集地听说“社会抚养费”一词还是因为著名导演张艺谋与现任妻子在婚前生了三个孩子,从而缴纳了近750万人民币的“社会抚养费”。当时人们的理解还停留在“社会抚养费”是对“超生”的处罚,即作为从“计划外生育费”演变而来的、针对超生行为的行政性收费。这一次,人们关注的焦点落到了“未婚生育”、“未婚妈妈”;人们意识到,原来哪怕是第一胎,未婚生育也需要被收费;哪怕住院、养孩子都由孩子的父母承担,但一个婚姻制度“计划外”的小生命在生命初始就需要被支付一笔不菲的“罚单”。

所以,这个每份只有10元的众筹项目,并不是像有些网友所说“是为了养育孩子而向大家筹钱”,而是为了筹钱给政府而向社会发声,从而促进争鸣和讨论。如果说征收社会抚养费是为了维护生育秩序,那么这个“秩序”的标定和基石是什么?如果生育自由是个人的基本自由,那么社会控制和国家意志又在其中如何暗流涌动?如果单身女性有身体自主权和独立经济能力,她们生育权的实现能否与婚姻脱离?我们的社会又如何围抱那些独立而又坚定的个体?



中国文化中的“未婚生育”大多被苛责为仓促而慌张的、不被祝福的、有悖正统伦常的生育行为,它多指向对身体欲望的妥协和对个人生活计划的失控,但是,如果处于“非婚生育”状态的男女二人又能够再续前缘、共修同好、步入婚姻,人们会把这段经历看成是一段美好婚姻的“浪漫前戏”。生育的正当性,或者说,正当的生育(甚至是“正当的性”)与婚姻制度的捆绑依旧深植于当今的中国文化中。

然而,这一切正在持续松动。虽然,“只要孩子不要婚姻”的生活选择需要面对生育政策、户口、社会压力等许多问题,但越来越多的人正在用生活试探与实践着制度松动的可能。个体选择空间的拓展和出口辟建,需要质疑、反思和洞见:反思未婚生育的孩子为什么要面对那么多制度壁垒?质疑独立自主的单身妈妈为什么一定会被社会大众建构成“可怜的弃妇”?洞见离婚潮汹涌、独身不婚率持续上升的今日中国,我们每个人如何在悠远而沉重的生育文化中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于是,我身边一些朋友将这种质疑、反思和洞见又推进了一步。他们其中有人是 “已婚丁克”,承受着巨大的家庭和社会压力。有人说他们不负责任,有人说他们贪图享乐,甚至还有人说他们,“不生孩子结什么婚呢?”终于,小A,我的“丁克”朋友中一位超过三十岁的大男孩,在一天晚上拨通我的电话,他先是问我有没有看到网上为未婚生育的孩子发动众筹的事情,然后说,“你看,想生的那么难,不想生的也那么难”,最后,他问了一个让我浑身一颤的问题:“为什么结婚就一定要生小孩?为什么生小孩就一定要结婚”?

这个看似非常非主流的问题,充满深意。正如吴霞,这位未婚妈妈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 “并非倡导未婚生育,只是认为这种生活方式不该被社会歧视”。所以,真正的问题不是生或不生,而是我们整个社会能否积极正视个体无害的自由;能否在制度层面上为个体生活的多元选择保驾护航;以及,能否在不断走向开放和多元的今天,让每一个饱有温度的个体不至于“生”来彷徨。

(顶图与本文无关。原标题:“生”来彷徨 特约专栏,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本文不代表本网观点。)

多读一篇吧:在单身理想国荷兰,没有人在乎你结不结婚

小手
小手

性社会学博士,社会学副教授,研究领域为性/别研究和女性主义。致力于嬉笑怒骂的文字和觥筹交错的人生,间或谈谈情。

扫码分享给微信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