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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在线特约专栏)继最帅快递小哥、最帅交警、最帅地铁司机之后,最帅公交售票员又成为了新闻。当然,明天这样的新闻又会被“最帅清洁工”、“最帅保安”、“最帅出租车司机”等所取代,并一律搭配“颜值爆表”这样夸张的形容词。当我们谈论颜值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爆红网络后,那位苏州的最帅地铁司机说了一句实在话:“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劳动者”。当我们对于个别貌美的普通劳动者倾尽溢美之词时,是否意识到这对社会大多数构成压迫?劳动者这个多少带有社会主义记忆的词汇在今天听来真的有点陌生了,那就表述得更直白一些:颜值是对今天穷人的另一重压迫。
我们的社会如何用颜值来压迫穷人?
首先,在说颜值之前,我们可以回忆一下,过去我们是用什么样的词来表达一个人外貌好看的。在我的家乡浙北,用“齐整”来形容好看,在宁波话里是“登雅”,四川话里说“巴适”,在广东话里叫“省镜”,长沙话里叫“嬲塞”,而在现代商业精神浓郁的上海,会说“卖相好”。所有这些方言中的表述都有一个共通点,它们唤起的是一种暧昧而立体的形象和美感,连结的是记忆中的乡土社会的审美和伦理。我们不会用“颜值爆表”这种空洞贫乏的表达。把记忆的镜头再拉近一点,我们说一个人好看,会说看上去“精神”,精神这种词让人感受到一种精神面貌或一种精神气质,而颜值除了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还有什么呢?这是一种劳动人民中的美学表达。譬如社会主义时期电影里的那些人物形象,那一张张明朗健康的脸。这种表述的主体是劳动人民或劳动者,它连接着“劳动者最光荣”“劳动者最美”这样的集体记忆。但在这个劳动失去价值感的时代里,谁还认为劳动者最美呢?谁又会被称为劳动者呢?他们只有一个名字:穷人。
在所有这类以“最帅……”为题的新闻中,我们发现,里面的主人公所从事的职业无一例外都是阶层地位较低的一类人。(或许有人会反驳我,快递员的阶层地位怎么低了?不是有快递员月入过万吗?请注意,这里的阶层地位不仅只有经济的维度,还有文化的、社会的维度。相信没人会认为嫁给一个快递员会是一件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吧。)但从来不会有“最帅富二代”、“最帅律师”、“最帅明星”能成为新闻。只有穷人的美貌才能成为新闻,因为我们已经默认了这样的逻辑:穷和丑陋是等价的。
今天这个社会里,我们只有“高富帅”、“矮穷矬”这样的表达,而不可能有“矮富丑”、“高穷丑”之类的表达。因为在我们的潜意识中,表征身体的高和帅已经和表征阶级的富牢牢绑定在一起,我们的身体就是这样被阶层化的。阶层塑造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又在生产着阶层。
但穷和丑之间的等式是怎么发生的?在朋友圈看到一个老师说,“颜值”这两个字让她嗅出铜臭的味道,可谓一语道破。在今天这个高度竞争的社会中,身体是我们竞争的资本,颜值是我们的虚拟货币。《小时代》、《致青春》这样的刷脸大片推出时,有一句话特别刺中我: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还有一句是有钱的人才有青春,又有的人说长得好看和有钱的人才有青春。总之,颜值和金钱是存在等价关系的,二者可以互换。没钱的人拼颜值,没颜值的人拼金钱。
之前有一篇文章风靡网络,《丑陋在今天还意味着受到压迫吗》,作者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们的社会压迫丑陋之人,尽管我们意识不到这种压迫的不正义性。诚然,丑陋之人受到压迫古已有之,但过去美丑顶多只是一个审美判断,在今天却俨然成了一个价值判断。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主流意识形态是,“你穷是因为你不够努力”。以类似的逻辑延伸,你丑就是你的错,谁让你没钱把自己捯饬得漂亮?的确,不论从意识形态的层面,还是从事实的层面,富人都是不可能丑的,只有穷人才会丑。因为丑陋的富人可以通过整容、美容、与漂亮的人结婚改善基因等等种种手段来使自己摆脱先天的劣势。所以富人的丑是一时的,穷人的丑则是一辈子的。
高考之后,一个段子刷爆了朋友圈:“四年后你们会明白,你们今天的努力其实没有什么卵用。改变你们命运的不是知识文化,主要是爹妈、长相,还有你们村是不是要拆迁了”,一个朋友在下面开玩笑评论说:这么看我只剩长相了。这当然是一种自嘲,相比于没钱带来的羞辱,长得丑总归还是要小一点。所以,我们经常拿“这事儿主要看脸”这样的话来自嘲。长得丑?那就听听下面这首神曲《长的帅死的快》安慰一下自己吧。
长得帅 绝对渣男绝对坏
长得帅 一定死的非常快
皮囊下无比的肮脏的内在
这绝对不是真爱
长得帅就死得快
哼
是谁长得太丑总是遭受虐待
一身难言的痛泛着悲痛色彩
是谁长得太丑总被区别对待
难以打开心扉拥有开阔胸怀
是谁不甘太惨只有努力打扮
可却因为太丑依旧非常难看
是谁面对这些依旧面色不改
一身浩然正气舞动丑的豪迈
长得帅 绝对渣男绝对坏
长得帅 一定死的非常快
皮囊下无比肮脏的内在
这特么绝对不是真爱
长得帅就死得快
哼
无人喝彩喝出了那丑男范儿
区别对待对出了那丑男范儿
被人冷落冷出了那丑男范儿
遭人白眼白出了那丑男范儿
没钱就惨惨出了那丑男范儿
垂死挣扎挣出了那丑男范儿
丑了一生丑出了那丑男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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