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草莓致癌风波央视与人民日报插架

草莓有毒?《人民日报》斥CCTV“不靠谱”的背后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在中国,同一事件,不同媒体的报道角度不同、深度不同,这很正常。但如果得出的结论截然相反,这不多见;如果得出相反结论的又都是官方主流媒体,则更为少见;如果一方还公开斥责另一方的报道“不靠谱”,则堪称十足罕见。

5月初的舆论场上就上演了这样十足罕见的一幕:《人民日报》持续多日刊文,指责此前一则流传甚广的“草莓致癌”新闻“不靠谱”,并转述采访对象的不满,要求此前报道的媒体“应该积极澄清解释,挽回公众误解”。而独家报道“草莓致癌”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央电视台(CCTV)。此事缘由如何?又将走向何处?究竟谁是谁非?

央视曝光“草莓致癌”,引发草莓市场动荡

4月底,央视财经频道《是真的吗》称记者暗访北京多家草莓市场,种植户均称没有使用过农药。但记者在多地购买了8份草莓,送往北京农学院做检测,结果显示8份样品均被测出含农药百菌清以及乙草胺。其中百菌清的含量在国家标准以下,但除草剂乙草胺并未允许使用于草莓,属违规用药。

央视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虽然中国种植草莓的国标没有对乙草胺有规定,但欧盟有相应的标准,若以欧盟的标准来评判,送检的草莓样品中残留最低的也超标了1倍,最高的超标7倍多。央视称,在美国,乙草胺被列为b-2类致癌物,长期食用,可能有致癌性。

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以后,食品安全问题一直是中国消费者关注的焦点。经过各种曝光问题食品新闻的“洗礼”后,一些消费者已无奈的接受了现状,以至于某一年的3·15,网易匠心独特的策划了一个“我们这儿良心企业盘点”,点开页面,竟是一片空白,这一设计赢得点赞一片。

“草莓致癌”的新闻再次刺痛消费者的神经,谁也不希望本来是用于补充营养的水果突然变成健康杀手。再加上播放平台央视是极有传播力和影响力的国家级媒体,市场的反应可谓立竿见影,据媒体此后的报道,多地草莓随后滞销,价格暴跌。这倒是中国消费者多年来养成的好习惯:没法管住无良商贩,只好管住自己的钱包。

《人民日报》怒斥“不靠谱”,要求进行澄清

这一次,北京政府的反应倒是不慢。新闻播出一日后,相关部门就在北京展开了针对草莓的全范围抽检。4月30日,北京食安委发布消息称,抽检了175个样本结果未检出乙草胺。江苏、湖南、陕西、辽宁等地的食品安全监管部门也先后对当地草莓进行了抽检,均未检出乙草胺残留。

5月2日,《人民日报》求证栏目刊出辟谣文章,称“‘吃草莓致癌’说不靠谱”,与央视的报道正面交锋。文章称根据草莓的种植过程和生长周期,使用乙草胺并导致其大量残留的可能性并不高。

该文给出的理由包括乙草胺作为芽前封闭除草剂,常在作物出芽前使用,即使莓农真的使用了,等草莓成熟时,也不会有残留。另外,草莓属于草本植物,本身对除草剂非常敏感,过多使用相反可能会杀死幼苗。再加上草莓种植多用地面覆膜,覆膜可有效抑制杂草,无需额外再打除草剂。

不管是实际检测结果,还是理论推演,央视关于草莓含乙草胺多吃致癌报道的不利证据越来越多。5月5日,《人民日报》再刊文,称这一报道已导致多个草莓主产区草莓滞销,种植户、经营户损失严重。并转述采访对象的意见,称相关媒体应“积极澄清解释,挽回公众误解”。 但央视一直未作出公开回应。

莓农准备告央视,监督权能不能当做挡箭牌?

草莓是安徽长丰的特产,据媒体报道,长丰草莓协会会长称,这一事件已导致该地尾果滞销。因为卖不掉,请人摘草莓还要另外花钱,一些种植户将大棚撂荒,任草莓烂在地里。会长称,全县损失超过1.5亿。他们正与各地草莓协会联系,准备联名起诉。

莓农、专家甚至同行媒体都在高呼,央视报道错了,“不靠谱”,要其为草莓滞销负责,央视俨然陷入“众人皆曰可杀”的境地。一时间,致癌的从“草莓”变成了“媒体”。但且慢,现在作此定论是否为时过早?媒体因刊发监督类报道被告上法庭,这事在国内外都不新鲜。但媒体因为其监督属性,只要不涉及伪造事实,对这些指控有着天然的豁免权。

虽然专家从理论上分析种草莓不会用乙草胺,北京等地的食品监管部门抽检也未发现乙草胺,但在没有证据证实央视的实验系造假或假阳性之前,央视的报道不宜受到更多的指责:至少存在这种可能,政府部门和央视抽样的不是同一批草莓。毕竟对于一家媒体而言,得知食品有安全隐患,不报道才该被指责。

但这并不意味着央视的报道就无可挑剔,相反,根据现在的信息推断,有可能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或者是样品受到了污染,或者是检测方法存在问题。央视和北京农学院应尽快做出回应,进行复检,以正视听。

可做对比的是,在2013年的欧洲马肉风波中,爱尔兰食品安全局在牛肉中测出马肉成分后,并未着急公布,而是邀请外国同行再次确认后方公布,以确保准确性。一个耸人听闻的结论,需要强有力的证据支撑。不严谨的监督类报道,不仅会对报道对象造成巨大伤害,也会对媒体的公信力产生毁灭性的打击,还会使日后的监督环境变得更恶劣。央视,得快出来走两步。
 


 
吴默生

吴默生:中国前媒体人,长期关注中国食品安全和环境问题,著有若干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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