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汤一介和民国遗风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儒学大师汤一介先生去世，纪念的文章散布于各媒体。对于他的个人成就自不必多说。单从他的照片看，就能感受到他的英气、锐气以及相伴的大家气度。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些年中国人富起来了，但从国人的整体面相看，多了些市侩气、媚俗气，反而缺乏风骨。我认为，汤先生的面相，不够“现代”，乃民国遗风。

看1949年以后的照片，全无这种精气神儿。49年之后的照片，有慷慨激昂，有万众一心，有伟大壮观，有标语震天。然而，全无一点发自内心深处的高贵和高雅，更缺失人性所能散发的光辉。

改革开放后的80年代，是一段难忘的青葱岁月。那时候的照片，男孩子透着精神，女孩子透着清纯。当年登上《大众电影》封面的女明星，很少浓妆艳抹，也很少刻意减肥，而是健康的鹅蛋脸。

那个时代和民国比，精气神儿有了，但贵族气质缺失。常言说三代培养一个贵族。经过历次运动的征伐和文革的摧残，晚晴所延续的贵族已然断根。

可惜，80年代的理想主义悲剧性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市侩、世俗、势利。照片越来越好看，摄影技巧越来越高，不可否认有很多照片很唯美，很温馨，很精致。但里面总是缺少那股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儿，那股民国遗风。

不信你就打开网页看看美女照，大都是浓妆艳抹假扮各种风格，但缺乏纯真和发自内心深处的魅力。

何为民国遗风？我说不清，也不想去谷歌或百度搜索它的定义。通过对比这些年的照片，我觉得民国遗风就是坦然和高贵。

坦然，就是敢爱敢恨、敢想敢干的态度。民国时期风云激荡，中国处于大变局之中，言论自由，思想多元。可以左，可以右，不高兴就投书报界大骂一番，任你是总统我也不在乎。

虽然那时也有军阀强杀或暗杀知识分子的举动，但整体而言那时的空气是自由的，各色人等可以坦然地说自己想说的话，干自己想干的事儿。如蒋介石、胡适这等人物，也是君子坦荡荡、嫖了就嫖了，而不用担心像薛蛮子一样到国家电视台上忏悔。蒋公后来也忏悔，但是在日记本上自责，是对着耶稣基督祈祷，而不是被外在的力量所羞辱。

所谓高贵，就是自由空气下的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不是物质上多么富有，而是精神上的高贵所带来的动人气质，以及由此而来的责任感和宽容心。当下的中国，没有高贵，只有猥琐。猥琐甚至不是坏，猥琐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阴险和胆怯的混合品。

我从不相信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这样的鬼话。一个民族的魂，就是贵族精英的自信和责任感。秦帝国统一给中华文明带来巨大伤害，但没有斩断贵族精神，只是弱化。元灭宋，是精英的集体沦亡，也是此后数百年文明倒退的根源之一。

元的残暴、明的暗黑和清的阴鸷，在民国得以部分修复。在德先生和赛先生的鼓舞下，人又成为了人。然而，这个过程被历史玩笑般的打断。

所幸，还在台湾留了一亩试验田；所幸，还有香港。

有人说，汤一介先生1951年大学毕业，是共和国培养的人。我觉得此言差矣，家学传承加上20岁以前的教育，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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