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itha Krishnan创建Prajwala24小时妇女救助组织

王梆:被轮奸者的未来

江西瑞昌市女副市长,竟公然提出让性侵儿童的家长带孩子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治病这种极具想象力的建议,说得好像地球上真有一个这样的天堂似的。又或者那些专事放逐麻风病人的隐秘荒岛,突然间从中世纪的水底下冒出来了不成?按她这种思路,所谓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被销的何止只是人类的童真?

(荷兰在线特约专稿)生于1972年的苏妮塔·克瑞丝南(Sunitha Krishnan),15岁时,在她的家乡,印度南部的班加罗尔,被8个男人残忍轮奸。

悲愤点燃了她的反抗之火,为了把自己以及成千上万被男权暴力轮奸的印度女性从“创伤后精神障碍”中解救出来,她先是攻读临床精神病治疗学的硕士,接着又取得了社会工作学的博士学位。

1990年代初期,她在印度南部的海德拉巴建立了一个叫做“普拉吉瓦拉”(Prajwala)的24小时妇女救助组织。“普拉吉瓦拉”,梵语的意思是“明亮”,也是印度女孩常用的名字。为了帮助那些被迫进行性交易,被强暴,被轮奸,被染上艾滋又被扔到铁轨上和下水道里的妇女和儿童,多年以来,克瑞丝南和她那分布在印度和海外的一百多名工作人员一起,马不停蹄地和各种恶势力奋战着。那些认为妇女天生只是一副性工具的男人们恨死了她,对她大打出手,不但曾把她的耳朵打至失聪,为了杀鸡儆猴,还暗杀了她的工作人员……但这一切都没有灭掉她心中的悲悯之火。至今为止,该组织解救了3200多名妇女和儿童,她们不但得到了医疗救治和心理辅导,还获得了技能培训并逐渐找到了新的工作。为预防妓女的孩子们成为贫二代性奴,克瑞丝南甚至在当地的红灯区内建立了17家教育中心,为孩子提供一些教育课程,并教导她们工作技能,使她们将来可以从事木匠、冶炼、印刷,以及在医院和旅馆的家政工作。2011年,克瑞丝南因为自己的善举,荣获全球领导人物奖。

在妇女地位低下的印度,克瑞丝南很可能会像诸多的受害者一样,在身体被强暴之后,继而又遭受一番精神上的舆论轮奸:被染指不洁和失贞的罪名,被讥笑为淫荡,被视为破鞋;如果强暴者是像我们的红色小王子那样的权贵,也许还会被扣上贪慕虚荣,咎由自取的帽子……但是她用自己的生命和事业为自己作了一个无罪辩护,并创造了一个Prajwala的,明亮的未来。10多年过去了,这个未来,在今天大规模反对轮奸的游行示威面前,已经得到证实,它不仅属于印度,也属于全世界。

智利女性主义作家伊莎贝·阿言德(Isabel Allende)在她的一篇TED的公开演讲中用充满激情的带西班牙口音的英语说过:“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一个持不同政见者,一位冒险家,一名有批判精神的人,一个敢于废除不公平旧法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成为我的作品中的主人公。” 克瑞丝南正是这样的人,但却不是一个只会在小说里才出现的人。像她那样的人,遍布在世界各地,打开网页,只要搜索“反对强奸”就可以看到她们创立的不计其数的NGO组织和公益组织。在美国就有Standing Together Against Rape、The Pennsylvania Coalition Against Rape (PCAR)、Women Organized Against Rape、Bay Area Women Against Rape等遍及各个州的反性暴组织,英国亦有Rape Crisis、End Violence Against Women等,在强奸猖獗的南非,更有像Tears和Rape Outcry等那样的民间机构,可见敢于说真话的不单只有像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库切那样的羸弱文人。

谈到反对性暴力的意义,克瑞丝南在日前发表的一篇博文中写道:“最近我正在忙着一则三岁幼女被侵案,父母因疏忽将女童沾满血污的内裤洗净,导致司法调查困难重重。因此有人提出:让女童一次又一次指证嫌疑人,一次又一次试图回忆那场灾难,对其幼小的心灵也许会造成更大的负担。于是我不得不问自己,这样的调查是否值得。我思前想后,觉得这是值得的。因为是否能抓到罪犯,对这个孩子的未来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记得那场灾难的同时,她也会记得身边的每一个人,父母,警察,举国上下的民众,这些有良知的人们为她所尽的一切努力;同时她也将学会分辨‘这并不是她的错’;对于那些潜在的强奸者,在追查到底,严惩罪犯的社会舆论和工作态度面前,他们则会因此而有所收敛。”

性暴力从来不单只是器官对器官的单一暴力,它与极权暴力,男权暴力,战争暴力,媒体暴力,网民暴力等等一系列暴力相辅相成,助肘为孽。当你以为它只会出现在遥远的电脑荧屏或者报纸上时,其实它已经不声不响地潜伏在你的身边。让人心寒的是,不少人仍旧以一种看待花边新闻的心态看待时下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这些轮奸和幼女性侵案,仿佛他们的肉体生活在21世纪,精神却生活在肥皂剧里那个权贵横行、监守自盗、奸污强暴,民不聊生的明朝末年。而更有甚者,比如瑞昌市女副市长蒋贤智,竟公然提出让性侵儿童的家长带孩子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治病这种极具想象力的建议,说得好像地球上真有一个这样的天堂似的。又或者那些专事放逐麻风病人的隐秘荒岛,突然间从中世纪的水底下冒出来了不成?按她这种思路,所谓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被销的何止只是人类的童真?

有人也许会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克瑞丝南那样勇敢,人和人毕竟千差万别。这个时候,不妨回忆一下德国诗人马丁·尼莫拉(Martin Niemöller)的著名诗句:“当纳粹追杀共产党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当他们把社会民主党抓起来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社会民主党;当他们把魔爪伸向工党,我缄口不言,因为我不是工党;当他们屠杀犹太人,我仍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当他们把目光转向我,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为我站出来说话了。” ——难道这是被轮奸者的另一种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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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梆
王梆

王梆,曾从事记者、影评人和社会义工等工作。出版有电影文集《映城志》,中篇小说集和多部绘本小说集。拍摄有纪录片《刁民》,剧情片《捕鼠器和玫瑰花》等。现居英国剑桥,以驻英特约记者和写作为生,曾在《南方都市报》、《外滩画报》、《时尚先生》等报纸杂志开设专栏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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