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

国产牌直男癌电影老炮儿为何走不出国门?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当北京胡同串儿的一大伙中年老男人和代表权贵的小鲜肉集团在冬日冰块易碎的颐和园野湖上决战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走向了极端的荒唐。

当六爷(冯小刚饰)——电影的核心“老炮儿”,挥舞着从箱底珍藏的日本军刀(据说这是旧日北京有身份地位的人的象征),发了狠地,又几次因为心脏不好匍匐在冰面,末了仍是耗尽余生精华与力气似的朝“敌方”高举军刀砍去时,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个声称有自己一套江湖义气,但几小时之前刚刚违反君子之约、寄了封挂号信向纪委举报鲜肉集团洗钱,摇身变成一个完全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良好北京市民。 

本来可以勉强一以贯之的黑帮主线,末尾变味成“曲线救国”,整个电影的逻辑在末尾的高潮处支离破碎。到底是为了让此鼓吹暴力血腥的电影通过审查,还是用意歌颂旧日江湖义气在新时代下的“成功改造”,我们不得而知。但让人感到忧心忡忡的,不只是无法自证的电影逻辑,更是满布荧幕的直男癌 “英雄式” 个人情结与雄性荷尔蒙的垂垂涣散。 

上映一周余,老炮儿在豆瓣的评分仍是以8.5高居,这说明了什么——国人爱看。据已经出炉的各类影评分析,最吃香的评析是老炮儿真实地再现了老北京人的痞气与衷肠,对旧秩序歌颂的挽歌等等。诚然,对于胡同串子与逝去的老北京人的优越感的描述的确有些韵味,但让人可惜的是太激动,用劲用得过猛,偏了。偏是在它偏颇地呈现了一个全男性视角下可怖、暴力又毫不讲理的老北京,让满心期待能看到更多的观众感到失望——不少人看完之后的评论是,“又是一部直男癌电影”。

此片有很多迎合主流价值观的桥段,比如对老炮儿等人男性阳刚气质的吹捧,比如虽然六爷欲用“后进式”与话匣子直接来一段阁楼激情却三秒疲软后,话匣子仍然沉溺于对六爷当年威猛的回忆和缅怀中。又比如六爷们对于哥儿们义气、真男人的价值观的奉行,估计让一大堆少女们内心尖叫,而男人们默默点头不已、给自己加油鼓劲。

这事儿让我想起了去年的三里屯暴行,一个憎恨美国的中国男人在优衣库前捅死一个中国女子,原因是她跟外国男人好——这与憎恨自己的物品假手于他人是同一个道理。无处泄愤的疲软的中国男人自恋气质在内敌外患的夹击之下爆发了,却只懂得对弱于自己的同胞女子施暴。从如今老炮儿的红火可见,孕育这种父权暴力文化的土壤,在中国方兴未艾。

老炮儿也是在说权力的游戏,但说得并不高明。为什么,因为它执意将男人作为权力和资本斗争的玩家,将女性角色不加反思地贬低,又或者作为陪衬。整个电影对女人有且仅有一句核心的诠释,“女人,是信不过的”。六爷的此句“肺腑之言”,恰恰是他在旧日并肩作战的好兄弟面前四处碰壁无法凑够十万块,作为全部电影中唯一一个有较为鲜明形象的女性角色——话匣子把自己身家上下八万块全都给了他,让他拿去还债赎回儿子之后,发出的。看到这里,真让人为话匣子叫不值,或者,是为了那些在所谓的真男人背后默默付出的女人叫不值。女人啊,你们只懂得关爱和奉献,不求名分和回报,将自己的有勇有谋都献出之后,你们仍然称不上一个可被信赖的人。

为什么老炮儿这样的国产电影走不出国门?

除了电影本身逻辑的硬伤,承接上文来说,这明显是一部性别歧视的电影。根据瑞典电影性别平等标准,测验的标准是电影里至少有两位女性面对面地谈话,她们谈论的问题不是男人,而是其他问题。带有性别歧视的电影有什么后果?

电影作为反应人生百态的潘多拉百宝盒,同时也是构建和形塑时代性格的重要灵魂工程师。如果,一个国家的电影,仍然不遗余力地塑造和强化男女二元形象,在电影制作中贬低女性、固化女性的不平等角色,却仍然受到国民的吹捧和蜂拥爱戴。那么,这个时候,我们先不要担心电影能否出国门,应该先看看我们的社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时候,能够拍一部叫做“娘炮儿”的电影,刷新一下中国观众的三观,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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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颖怡
王颖怡

王颖怡,现任中国发展简报网站编辑。女权主义者,社会发展领域工作者,香港大学性别研究硕士。关注中国公民社会,试图在学术和运动中寻求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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