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朝鲜流亡官员的近距离接触

文/楚辛

编者按：张真晟，朝鲜诗人，曾供职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宣传部门，后出逃至韩国。他将自己担任朝鲜政府文宣、而后出逃的经历写成《敬爱的领袖：从御用诗人到逃亡者》一书，该书发表后引起巨大轰动，并登上了美国亚马逊畅销书榜首。张真晟被英国《The Times Magazin》选为2014年封面人物。

（荷兰在线特约专稿）见到张真晟之前，内心充满好奇。这个被称为“朝鲜诗人”的中年男子，曾是离朝鲜权力核心最近的人：获最高领袖亲赠劳力士手表、和金正日一起看演出；如今他又是离核心权力最远的人，被平壤当局追捕及威胁。一个曾经把机密交付他手中的国家，如今想致他于死地。如此的背景会塑造出怎样的一个人？

心中的这份好奇也并不仅限于他的身份特殊，张真晟同样是我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来自朝鲜的、活生生的人。见到他本人时，一时间觉得他长得像韩国的某个节目主持人。张真晟个头不高、气质温和，没有想象中反叛者的粗犷与硬汉气质，倒是符合人们给予他的头衔：朝鲜诗人。或许是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他的笑容非常干净。出席活动的他，穿着正式但行事低调，话不多但有力，言语中透露着冷静，不难想象他曾是朝鲜精英阶层中的一员。

和当时每一个最普通的朝鲜人一样，在见到金正日本人前，张真晟像膜拜神一般膜拜着这个最高领袖。但当他见到金正日后，他发现，这个被敬仰的最高领袖，其实是一个普通人，需要上厕所，看表演时会哭。

之后进入朝鲜统战部的张真晟，被获准阅读一些来自韩国的“禁书”，书中所写和他此前所了解的世界完全不同。正是那些在金正日身边的日子，让他动摇了。最终推动他离开朝鲜的，是一本书。他冒着风险把能够拿到的“禁书”分享给朋友阅读，结果一个朋友丢了一本书，这等于是向他和他的朋友宣判了死刑。在被发现之前，他逃了。

淌过冰冷图们江的那一刻，他把过去的一切都留在了朝鲜，包括他的家人。关于家人，张真晟从不多提，他清楚朝鲜的连坐制度，决定离开，等于是“抛弃”了自己的家人。外界对于他逃亡的评价也并不多，有学者表示他曾在平壤政府权力结构中占据高位，因此不便评价。

不管怎样，张真晟和朝鲜的联结，从没断过。他和一些朝鲜流亡人士一起，成立了一个独立的新闻门户网站“国际新焦点”(New Focus International)。这个网站上，有关于这个神秘国家的最新发展。因为诗歌和文字被金正日赏识的他，怕是之前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会成为他抨击朝鲜政府的武器。

会面的时间很短，张真晟的英文也有限，仅有的沟通都是通过翻译进行的。简短的交谈中，他指出朝鲜政府是一个以最高领袖为中心的政府，所以任何外交互动都是以领导人的利益为目的，并不会考虑朝鲜平民的利益。对此他希望中国以及其他各国和朝鲜政府的互动，都应该以改善最普通朝鲜平民的权益为前提，这样才不至于纵容当局。

对于中国，张真晟有自己的解读。在他眼中，中国和朝鲜并没有什么共同点。而且朝鲜和中国没有政治上的联盟，顶多是出于安全利益考虑而形成区域联盟。聊天中，张真晟还提到了他的“中国威胁论”：“相比美国，中国对朝鲜政府的威胁更大。因为朝鲜民众会觉得，如果中国可以有改革，为什么朝鲜不可以？中国给了朝鲜一个参照。”

自2004年出逃后，张真晟的人身安全就一直受到威胁，交谈快结束时，他突然警惕地问了一句：“你是做什么的？”只是在这时，突然意识到，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那个被追捕的“朝鲜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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