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为何对“无偿献血”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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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为何对“无偿献血”说不?

虽然中国无偿献血人次和采血量近年来均有小幅增长,但距发达国家和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荷兰在线专稿)近日有两则新闻火爆网络,均与无偿献血有关。

第一则新闻发生在浙江浦江。该县新推的《无偿献血优惠政策实施意见》规定,无偿献血超过4000毫升,直系子女参加中考可获加1分,6000毫升加2分,超过8000毫升加3分。规定一出,立即引发舆论反扑,不少网友感叹,过去上学要拼爹、拼房子,现在要拼血了。面对舆论质疑,浦江县卫生局回应称,“民众之所以反对新规,是因为自己不去献血,却害怕别人加分,自己子女吃亏”。

第二则新闻发生在陕西宝鸡。该市新推的《宝鸡市无偿献血管理办法》规定,公民在领取机动车辆驾驶证前、男女青年在领取结婚证时、高中毕业学生在接到大学入学通知书后,都应无偿献血一次。面对质疑,宝鸡市卫生局同样现身说法,称新规的目的仅仅是倡导,而非强制。

对比两则新闻,不难看出惊人的相似性,都是有关无偿献血,都因地方新规而起,也都被网友骂得狗血喷头。相似背后,浦江和宝鸡方面都有着相同的委屈,血库接连告急,无偿献血量难抵高涨的用血需求,而民众的无偿献血热情波澜不惊,推出这样的新规似乎是无奈之举。还有砖家迅速出面捧足,称政府的初衷总是好的,希望民众理解政府的良苦用心,但这已难扭转急转而下的民意。血库还没填满,诚信已然扫地,不仅没有达到缓解“血荒”的目的,反而加重了民众对无偿献血的疑虑。用时兴的一句话讲,两地新规可谓是“no zuo no die”,错的并非是地方政府的初衷,而是社会管理的方式方法出了问题。

浦江和宝鸡事件并非个例,据中国卫生计生委通报称,2013年中国大陆人口献血率仅为9.4‰。而世界卫生组织2011年的数据显示,高收入国家的献血率为39.2‰,中等收入国家为12.6‰,而低收入国家为4.0‰,而只有人口献血率达到10‰-30‰才能基本满足本国临床用血需求。虽然中国无偿献血人次和采血量近年来均有小幅增长,但距发达国家和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近年来,在全国性的“血荒”面前,从国家层面到地方范围内,都出台了不少鼓励无偿献血的新规。有的将无偿献血和户口绑定,捐次血积几分,说白了颇有些“捐血换户口”的意味;有的强制要求手术病人亲属捐血,以至于捐血处病人亲属扎堆,自愿献血者门可罗雀,这无疑是“输血必先捐血”的强盗逻辑;还有的则将无偿献血的矛头对准公务员,将无偿献血指标强行摊派,与晋级、奖励或福利挂钩,这种情况下你不捐血就是对不起领导对不起党!

综观各地新规,看似热火朝天形式一片大好,但却普遍收效甚微,有的甚至演变为公共事件。这些新规为什么会失败?重赏之下为何国人仍对“无偿献血”说不?

首先,变味的无偿献血引发民众反感。各地将原本自愿的无偿献血和公民的教育权、入籍权等强行捆绑,将公民无偿献血的社会责任演变为硬性义务,重压之下不得不献血之人怨声载道,这不仅让原本权利不平等的教育和户籍等制度雪上加霜,而且会加重民众对于无偿献血的反感和抵制心理。再加上近年来一再曝光的红十字会丑闻和血库卖血丑闻,无偿献血这一原本彰显人性无私和纯洁的公益事业,在民众心里早已变了味。“个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中国人原本天生就缺乏践行社会责任的性格基因,脆弱的“公心”焉能受得了郭美美之流的一番折腾?(值得一提的是,红会和无偿献血没有利益瓜葛,可谓横竖躺枪无数……)

其次,各地新规的合法性值得商榷。1998年开始实施的《献血法》规定,“国家实行无偿献血制度”、“国家提倡18周岁至55周岁的健康公民自愿献血”等,虽然该法赋予了地方政府可“统一规划并负责组织、协调有关部门共同做好献血工作”的权力,但各地无偿献血捆绑大量附加条件的政策,无疑是对《献血法》的扩大化解释,在一定程度上讲已经违背了《献血法》确立的自愿献血原则。从法律上讲,《献血法》是全国人大常委会颁布的,属于上位法;各地新规一般是地方卫生局颁布的规章,属于下位法,下位法岂能僭越上位法?另外,从法律程序上讲,这些地方献血新规在颁布之前是否经过充分的科学论证?是否充分地听取民意?这些新规之所以引发大规模的民愤,恰恰可能是因为程序违法导致的,因为它们更像是领导的个人意志在作祟。当一项法律或规章沦为领导意志的背书时,是披着“法治”外衣的“人治”在阴魂不散,这项法律或规章水平的高低被维系在领导的个人智慧上,但如果领导有着“猪一样的智商”时,类似浦江和宝鸡两地的荒唐的法律的出现就在所难免了。

再次,各地政府主导无偿献血过犹不及。近年来,中国大刀阔斧推行“创新社会管理”,但“创新社会管理”并非政府做的越多越好,政府在社会事务管理上的节制和收缩也是应有之义。换言之,中国现在的很多社会问题一出现,决策者依旧是习惯性从上而下地颁布行政政令,天真地以为一纸政令就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很多社会问题有着极其复杂的社会根源,在这个时候决策者必须要认清的事实是,政府不是万能的,政府决策同样也有失灵的时候。美国思想家梭罗说过,最好的政府是管事最少的政府,但其实还应彻底一点,最好的政府是根本不管事的政府。此话虽然稍有极端,但却值得中国的决策者们警醒。尤其是近年来,随着政府管理领域的扩大和行政权的膨胀,政府对社会事务方方面面的广泛干预和深刻影响,已引发了不少学者们对行政权力滥用的畏惧。各级政府僭越《献血法》确立的自愿献血原则,恰恰是行政权力滥用的明证。

最后,创新科普宣传还原公益本来面目。无偿献血既然是一项社会公益事业,各地卫生局、红十字会和血站还是应将工作的重点放归到如何运用科普和宣传尤其是新媒体的手段来改变民众的行为模式上,即创新方式方法引导和吸引更多的年轻大众自愿无偿献血。全国性“血荒”现象的产生,一是因为上述三家机构的科普宣传不到位,点开浦江和宝鸡新闻的网友跟帖就不难看出,不少网友对于无偿献血仍然有不少认识误区。其次,血站在中国属于事业编制,但却难以抛却浓厚的官僚气息。笔者在美国红十字会官方网站上,看到是社区献血者的大照片和个人故事,他们享受的是明星般乃至英雄般的礼遇;在荷兰的血液供应基金会网站上,笔者看到的是基金会提供的大量实习机会和培训课程,该基金会甚至有颁发博士学位的资格,这在最大程度上吸引年轻人参与到公益事业中来;但在中国某血站的网站上,笔者看到的却是“市中心血站组织老干部参观母亲河”,不知这些老干部的公款旅游对于公益事业的贡献何在?除此之外,中国各级政府的无偿献血的宣传方式方法太过呆板和老套,难以吸引年轻人的目光。在日本,为吸引年轻人无偿献血,政府设计形似宇宙飞船的献血车,请年轻偶像代言拍电影,甚至提供看手相、美甲等服务。为推行上行下效,上至天皇首相,下至县级官员,无不自觉献血,明仁天皇在登基前甚至已献血15次。试想,如果有天彭丽媛抗艾献血两不误,王菲谢霆锋把血车当再婚房,爸爸去哪儿的爸爸们不旅游献血忙,能带来多大的示范作用啊……

总之,无论是浦江还是宝鸡,笔者还是奉劝各地政府“不折腾”、“少折腾”,先把科普和宣传做精做好,别老想着走捷径,否则逼血不成反蚀把米,难怪有的网友感叹道:这些奇葩政府是想让百姓“血尽人亡”吗?当然,笔者也希望有更多的民众加入到无偿献血的行列中,因为你的爱心在这个充满着戾气和投机的社会中会显得更加弥足珍贵。无论官员老爷们如何荒唐,都不妨碍你做一个好公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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