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生活里的礼仪规范，都是现代社会公共秩序的一部分。秩序的形成基于规则，规则除去法律威慑之外，更多靠道德自觉，也就是某种共识。
（荷兰在线专稿）草莓音乐节结束后，嗨够了的文艺青年们各自散去，现场留给了一个蔚为壮观的垃圾场。在好事者上传的照片上，那些年轻人甩头呐喊摇臂欢呼的场地四周，丢满了零零散散的塑料包装袋、饮料罐、剩食等各类垃圾，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清理。
于是乎，微博上批评国人素质的声音再起。是呵，自诩一个社会中最热衷新思想和现代社会规则的文艺青年们，却也”扫天下不扫一屋“，想想就令人沮丧。这种沮丧的情绪，在大妈国外跳广场舞扰民、陆客让婴儿在香港当街便溺、世界名胜古迹上惊现中文手书、某商场促销发生踩踏事件等等时也曾一再发酵，让正向现代转型中的中国社会尴尬。
公共生活里的礼仪规范，都是现代社会公共秩序的一部分。秩序的形成基于规则，规则除去法律威慑之外，更多靠道德自觉，也就是某种共识。走进一家博物馆时，你会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小声交谈，因为你不想打扰到他人欣赏艺术的兴致；欧洲的春光里跟朋友去公园野餐，你们会拿一个袋子专门盛装垃圾废物，在离开时随手丢进垃圾箱，因为你知道漂亮精致的绿地上出现一片垃圾会很难堪。这些都是共识。但一个社会里共识的形成需要时间，非一时之功，尤其是考虑到社会成员中因教育程度、收入水平、素质涵养而各有差异。哪怕在国外，你的年轻邻居也可能开着音响通宵party，让你无法入睡愤而报警，博物馆里可能突然闯进来一个醉汉大喊大叫，红灯时你身边一个玩滑板的小伙子横穿马路……
就拿户外活动这件事来说，散场后的垃圾堆其实是全世界现象。上个月的荷兰国王节，狂欢了一整天的人群让阿姆斯特丹变成了露天垃圾场，到处是洒了一地的啤酒和纸屑，你可以想象清洁人员在夜间怎样努力的清理，使得第二天早晨醒来城市街道变得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在美国的一些音乐节结束后，看到满地的烟头酒瓶甚至避孕套，你也千万不要惊讶。听到这里，你会不会稍感安慰？我只是想说，人性的复杂是真正具有普世性的：你寄望于它时往往会绝望，你失望时它却又能给你惊喜，这都取决于外部环境。法律惩罚和道德自觉都可以塑造一个表面上的好公民，但从长期来看，利用人性特点的靠谱制度设计才是公共秩序最稳固的保障。
欧洲几乎天天都有户外音乐节或狂欢活动，很多经验可以借鉴。德国的Fusion Festival，你在网上买门票时就包含一笔十几欧的环保费，入场时每人发一个大环保袋，狂欢结束后，只要你把手里那个环保袋装满垃圾送回工作人员那里——不管是你自己制造的还是从地上随便捡的，就可以拿回那十几欧。懒？有钱不在乎？那就当集资清理现场了嘛。这规则简单又人性化，就是提高你扔垃圾的成本和不扔垃圾的收益，比道德呼吁和事后追罚都管用多了。就如治理企业排污，无论呼吁企业社会责任还是开重磅罚单，都不如给那些环保达标的企业减税。
日本人活动结束后排队扔垃圾，台湾十万人集会后现场片纸不留，或者像丹麦人那样有遵守规则的强迫症，固然是每一个社会的理想愿景。但如果一时达不到，很多社会议题其实靠技术和制度层面就可以解决，一味诉诸于公众素质难免会让人沮丧，且把事情复杂化。草莓音乐节的微博下面就有网友抱怨，现场垃圾箱因为不够，很快就被垃圾塞满了，大家无奈只能随手丢地上。
所以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类问题未必都是公众素质缺乏所致，还跟组织者缺乏现代化的管理水平有关。欧洲的音乐节一般都会招募大量志愿者，邀请他们成为活动管理和服务的组成部分，负责从现场秩序维护到垃圾清理的各类事务，而那些不缺热情只缺钱的年轻人可以得到几张免费门票作为回报，皆大欢喜。这样的贴合人性的管理方案让主办方既降低了成本，又赢得了口碑。
下次再有草莓或迷笛类似活动时，我打算去做个社会试验：拿一些环保袋站在入口处分发，散场后装满一袋垃圾可以来换20元人民币。
我相信我会破产的。
（特约专稿，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本文不代表荷兰在线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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