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向世界的民族豪情:杭盖乐队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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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向世界的民族豪情:杭盖乐队专访

蒙古族乐队“杭盖”用摇滚风格演绎传统民族音乐,出人意料的是,杭盖所有的海外演出都是由一家荷兰公司代为打理。

来自北京的蒙古族乐队“杭盖”用摇滚风格演绎传统民族音乐,近年来在欧美世界音乐的舞台上大放异彩。他们迄今已发行了两张国际专辑,以极具画面感的乐声将马背上的民族豪情传遍世界。出人意料的是,杭盖所有的海外演出都是由一家荷兰公司代为打理。这家名为Earth Beat世界音乐经纪公司位于阿姆斯特丹,乐队也因此将荷兰视为海外驻地,几乎每年都会前来巡演。荷兰在线日前采访了发起人和领航人伊立奇,探索杭盖音乐广阔的精神世界。

Earth Beat的老板Jerome Williams被杭盖的乐手们亲切地称作“老吉”。五年前,老吉听到杭盖的第一张专辑《介绍杭盖》之后,专程慕名飞去伦敦看他们的现场演出,第二年就开始合作安排乐队在中国之外的演出。

“在这边(荷兰)有很多歌迷很单纯,就是喜欢音乐,觉得音乐是他们认可的,就来看演出。相比之下,国内歌迷的欣赏水平跟这边还是有些区别,国内有一部分人是有很多情怀在里面,跟在这边感受不一样。”伊立奇介绍说,“这几年我们也有很多变化。目前在做新的专辑,怎么说,是在不断进步吧,了解我们的人越来越多,毕竟这种音乐形式不是属于大众的。”

质疑“世界音乐”标识
“世界音乐”作为目前国际上音乐门类的一种,是一个带有强烈西方主体意识的概念,所谓非西方的就是原生态的,异域的,小众的。伊立奇追溯世界范围内音乐的发展流变,很有些不平。“比如说,在13世纪蒙古人西征的时候,蒙古人就已经有和声、口弦琴。同一时期西方的教堂和声还没有开始,现在口弦琴也在全世界都有。蒙古人把和声和弦乐都带到了西方,就是在马头琴之前没有西方的提琴,都是之后才有的。虽然不能完完全全肯定是东方对西方的影响,但是从时间上来讲,在东方更早有这些形式。蒙古人的西征把东西方真正连接起来,让西方开始真正了解东方。”

他也并不完全认可“世界音乐”这一笼统划分。“其实我们所做的是更偏向摇滚乐一些,归到世界音乐,主题就有点儿太大了。”他表示世界音乐的概念有很大的后殖民色彩,这和中国情况不一样,中国有很多民族和地区一直比较好地保留自己的传统文化。“过去我认为世界音乐就是传统和现代音乐的结合,和摇滚乐没有关系。但中国比较特殊的情况就是,在世界音乐领域里,中国还有一块儿是那种实验性的世界音乐,比如说我们是和摇滚乐有关的,但更有很传统的部分。”究其产生原因,伊立奇解释道,现在国家在经历快速发展,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冲突,也在音乐的发展之中得到体现。“有人过去做哈萨克传统音乐,比如说IZ乐队,他们的第一张专辑很传统,但现在在做工业化的音乐,这就是现状,反映的是现实生活中的发展和冲突。”

摇滚演绎传统蒙古民歌
杭盖目前有七位成员,同时驾驭着马头琴、班卓琴、吉他等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乐器,还有古老的喉音唱法“呼麦”炫技。他们百分之八十的曲目是基于传统蒙古民歌旋律的摇滚化创新。“有时候也会把旋律改了,比如说《蒙古马》那首歌,前面很摇滚,马头琴进入的时候旋律自然就要改。总体来说变化不会太大。”荷兰在线记者问起乐队的创作方式,伊立奇说,“一般来说我会找一个方向,普遍的就是先有一个动机。大家都有做摇滚乐队的背景,这个歌应该是什么方向,再加一些什么,动机就已经出来了,然后再排练。和做摇滚乐的方法类似。”

如今杭盖乐队走遍世界的角落,参加各种国际音乐节。因为蒙古音乐的标识,似乎很容易被误认为来自蒙古国。每当遇到人们的误解或质疑,伊立奇都会耐心地解释。“我会说我们是蒙古人,但我们来自中国,中国有一个自治区叫内蒙古。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有内蒙古这个地方。”他说,“民族还是大于国家。蒙古人现在住在很多国家。真正的民族崛起并不是需要一个形式的问题,在哪儿都可以。蒙古国在新中国之前也是中国的,我们也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蒙古国独立了,这是比较复杂的历史,跟音乐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他们采用不同时期的蒙古民族音乐,大部分演绎的是比较早的传统音乐,“要比四九年早很多的也有,中国内蒙古地区和蒙古早期一些音乐很有特点。但六月份即将发行的新专辑中,我们主要翻唱一些七八十年代的作品,那时中国开始真正改革开放,外蒙变成一个民主国家,产生的音乐代表着那个蓬勃的时期,代表了现在很多人向往的生活。”

民族精神绝非虚无缥缈
杭盖的音乐充满着对驰骋草原的遐想和气概。他们希望,蒙古人能够通过他们的音乐找到自己民族的根和民族精神。在伊立奇看来,这绝非虚无缥缈。“民族精神始终在传统音乐里面有体现。歌词里的概念啊,世界观、道德品德方面都有体现,我认为这些加起来就是民族精神。现在我们用这种(音乐)形式影响了很多年轻人,传统可能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痕迹,但音乐让他们重新认识自己的民族,重新理解自己。”他进一步表示,世界上的民族都在发展,蒙古人很容易接受一些新鲜事物,教育水平也是中国少数民族中最高的,各个行业都有很多优秀的人。但新的生活方式和新的科技对于民族的生存是没有影响的,最主要的是‘精神’问题。不管生活方式怎么变,还是要保有民族精神。“我们能做的就是音乐,也需要其他人在各个领域都做好。”

记者问及杭盖以及其他民族音乐乐队的生态,伊立奇表示,北京的音乐圈还是比较和谐。“这几年大家都了解我们,跟政治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们也谈到了环境问题,那是会影响很多代人的,很严重的问题。比如说我们有一些歌曲,展现蒙古人古老的游牧生活是人与自然的平衡,在不同季节去不同牧场,保持自然的活力。蒙古人游牧几千年草原都没有被破坏,为什么现在几十年就不行了?《马可波罗游记》里面写道,元朝时期从呼和浩特的大青山一直到山西,整个都是原始森林,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说到此,他有些语重心长,“中国的发展不可阻挡,但为了能源不惜代价,他们给在这个土地上的人带来的是灾难性的东西。我们虽然做民族音乐,但这个国家很多问题都是要所有人去认识的。很多问题没有深入地研究就下结论,特别容易不了了之。更可怕的是,现在有很多非常小的民族就是在消失。国家进行保护的钱是有的,但让很多没有文化的人去做事,他们没有这个意识。”

中国的摇滚乐发展缺乏政府支持
回到音乐话题,伊立奇指出了业界困境。“中国要发展摇滚乐,但缺乏政府的支持。现在所有政府支持的文化机构都在倒,因为没有人看那些。但真正在努力做音乐演出的,他们很艰难,北京的场地租金、设备和人员的费用是很高的。在西方他们都有政府的支持。但相对于中国这么庞大的人口来说,文化活动和设施、机构太少了,大家的需要没法满足。”他说,其实做摇滚乐也不一定是要激进、要反叛。“但我们不可能变成像现在的北朝鲜,不可能把人们的嘴都堵住。每年很多人都在国外旅游,跟世界接触,大家的思维都在发展。”

他也看到了积极方面,近几年来国内的音乐节已经比较商业化了。“有音乐节是很好的事。如果场地很少,只有在大城市有,真正能听到摇滚乐的人就很少。但现在音乐节落地在很多城市以后,就会增加很多观众,观众多了,乐队也容易生存。尽管音乐节的商业化是没法避免的。”

今年6月14日至16日,杭盖乐队将在北京再次举办“杭盖音乐节”。谈及初衷,伊立奇说,“三年前主要都是一些大的音乐节,形式上都差不多,在北京没有真正那种世界音乐形式的。咱们这几年在国外演出多,看到国外音乐节的很多细节,很多方面怎么去做,怎么方便观众。尤其那次在荷兰参加Zwarte Cross音乐节,他们把杭盖的《酒歌》作为主题歌。他们就是乐队自己办,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些朋友捧场,后来办的很大,我就觉得这个感觉挺好的。”他回北京后跟好友乌尔善(电影《画皮2》导演)喝酒,说到希望有一天可以做一个音乐节,两人便一拍即合,更与上海世界音乐周合作,今年已是第三届。届时杭盖将联袂来自荷兰、日本、法国等地的国际化乐队阵容以飨国内乐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