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vs流亡:从抄录毛《讲话》看知识分子的传统

主流vs流亡:从抄录毛《讲话》看知识分子的传统

日前百位知名作家联袂抄录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当网友们批判这些作家“没骨气,不知耻”时,也将目光投向体制外的自由作家们,尤其是一些流亡海外的异议作家。

主流与流亡
作协体制是社会主义的产物。体制内作家拿政府俸薪以写作为生,有官方刊物和国有出版社为他们的作品提供舞台。目前中国知名作家大多在体制内。而流亡作家往往因政治因素被迫旅居海外,必须在异乡自求存灭,大部分已转行从政、从媒,只有少数还活跃于文坛。

主流和流亡作家虽境况迥异,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上世纪八十年代,贪婪汲取西方文学、哲学养料的青年们结社谈文,89后却因意识形态不同而分道扬镳,有的流亡海外,有的脱离体制成为自由作家,有的则在体制内生根发展。失去联系的主流和流亡作家们唯有在海外的国际文学活动中才得以“偶遇”。当年手足再度相见,有着欲说还休的激动和尴尬。

2009年法兰克福书展上,流亡诗人贝岭作为嘉宾上台致辞,台下的作协代表们尾随中国官员起立退席,现场愕然,研讨陷入僵局。今年的伦敦书展上,贝岭作为“闲人”游逛展厅,遇到已进入作协久别重逢的老友。十年未见,寒暄过后,老友们相约喝酒吃饭,然而贝岭最终未入饭局。“酒到酣处,如何认真,还可严肃?不去,还是对的,”他说。

私人与体制
体制内作家虽然在公众场合表现“正确”,私下却往往是另一番情形:密友间、酒局上、网络上不少人变得言而无忌,直捣组织的弊端。“这是符合逻辑的,”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体制内人士说。“大家都在体制内求生存,自然学会了八面玲珑的处事方式。较有自由思想的作家能做到洁身自好就不错了。”

据悉,百位作家抄录《讲话》的活动由中国作家出版社发起,参与抄录的作家均为作协成员。没参与的有两类:一类是拒绝的—–这类人很少,数得出;另一类是没被邀请—–这类占绝大多数。“体制内作家有工资作保障,版税和稿费都是额外收入,生活颇为惬意,也就很难放弃对体制的依赖性。正是这种依赖造成他们卑怯的性格,”自由作家野夫说。

然而,贝岭注意到近年来少数在海内外颇具影响的体制內小说家如余华、阎连科也开始变得勇敢起来。“他们意识到自己对体制的依赖会丧失作家应看重的人格与自由,因此在接受外媒采访时,也试着直言不讳,回国后也没有被传讯警告,何不活在真实中呢?”

心中的柏林墙
西方虽也有各类作家团体,但均以民间组织的形式出现,不发工资也不参与政治。然而,这并非说明自由世界的作家都有完全自由的语境—–要得到精英圈的承认,他们也必须拥有“政治上的正确性”。“政治上非正确”的美国著名语言学家、政治评论家乔姆斯基(Norm Chomsky)在被指责“违背了知识分子传统”后说,“知识分子的传统是趋炎附势;如果我不违背它,我就有悖自己的良心。”

市场是另一制约自由的因素。荷兰作家埃扎德·米克(Edzard Mik)称荷兰作家不见得比中国作家来得自由:“虽然我们不必畏惧我们的政府,但商业价值还是要考虑的。”一些旅美华人作家也说,美国出版制度商业气味浓厚,少数族裔作家如果不去迎合他们的口味便没有出头的可能。

据悉,作协现已取消专业作家制度,新近加入体制的均为签约作家。体制内外的界限不再泾渭分别。尚且不论体制的淡化是否能促进言论自由,知识分子们首先应该扪心自问是否敢于面对内心的禁忌?这种禁忌可是政治观点、意识形态,也可是商业效应、公众反馈,或是自身“不可见人”的隐私。自由作家棉棉说:“大家都说要撞柏林墙,但我会说,先把自己心中那个柏林墙撞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