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朋友说陈婷不是个真正的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家是应该为了艺术义无返顾的。陈婷芳却说,这是因为她是个华人艺术家。
初看,陈婷芳是个典型的香蕉人——高挑健壮的身材,个性十足的打扮,谈吐中夹杂着荷兰口头禅,就连表情和手势也是荷兰的。然而,她拍摄制作的纪录片《关于爱:陈氏夫妇的故事》却将一份中国情表现得不动声色,切入体肤。
这位黄皮肤黑头发的荷兰女子是如何认识自己的,又是如何妥协中荷两种身份的?我对陈婷芳的兴趣由此开始。
敏感的小孩
陈婷芳说,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是在七岁时。她生长在荷兰海滨小镇卡斯特瑞肯(Castricum)。三十年前荷兰的移民人数比今天少许多,像卡斯特瑞肯这样的小镇更是鲜见有色人种。望着班里清一色的荷兰面孔,陈婷芳困惑了。每天放学后,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问:“为什么是我?”整个童年和少年,她都生活在一种既迷茫又忧伤的情绪中。她说,她的哥哥姐姐们从未有过这种情绪,或许是因为她是六个孩子中最敏感的吧。
陈婷芳来自一个香港移民家庭。父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从香港农村来到荷兰打拼。陈婷芳除了在家中与父母兄姊们说广东话外,并没有什么与其他华人沟通的机会。直到她在乌特勒支艺术学院学习时,才有了平生第一个华人朋友。那个女孩也是香港移民的后裔,因此一见到陈婷芳便拉着她说广东话。“我吓坏了,过了很长阶段才适应过来,”陈婷芳说。“在家庭之外,从没人跟我说过广东话。”
艺术源泉
身份认同是陈婷芳所有艺术创作的主题。她的作品无论看起来有多么不同,归根结底都探讨了同一问题:文化认同和文化冲撞。“这是个无穷无尽的源泉。我可以用多种手法,各种素材,从不同角度来加以展现。”最新出版的摄影集《混血》(Mix) 收集了几百个混血孩子的特写,其中大约四分之一是陈婷的作品。“我先和孩子们交朋友,然后让他们在镜头面前表现真实的自己。我只是个影像的记录者,”她说。在这些看来平淡无奇的照片中,大多数孩子却有着张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的脸。是否因为生长于文化交界处,混血孩子都有种早熟的忧思?
血浓于水
陈婷芳给我看她肩上的纹身,一个“孝”字。她说,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就象这个“孝”字一样沉沉地压在她的肩头。尽管她像个地地道道的荷兰人那样热爱自由,追寻一种平等开放的生活方式,她却说一旦自由观和孝道相冲突,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孝道。“谁让我是个华人呢?”她无可奈何地笑道。陈婷芳说,她的父母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因为眼疾,她的父亲最近处于半失明状态。由于她是六个兄弟姐妹中唯一和父母住在一个镇子上的,帮助父亲出门活动自然成了她的责任。她不管刮风下雨,每天都要陪同父亲去做日常采购和散步休闲。
陈婷芳目前正在构想下一个创作项目。她想去墨西哥拍摄印第安人的葬礼。“葬礼在大部分文化中都是悲伤的代名词,然而印第安文化却把葬礼当作狂欢来庆祝。生和死在那里羽化成另一种东西。”然而,陈婷芳却没有任何出门采风的计划。“父亲现在状况这样,我走不开,过两年再说吧。”因此,有不少朋友说陈婷不是个真正的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家是应该为了艺术义无返顾的。陈婷芳却说,这是因为她是个华人艺术家。
摄影集《混血:荷兰少年》(MIX,jongeren in Nederland)中的作品近期将在如下地点展出:
1.香港摄影节(2010年11月27日开幕) |
本文作者:岳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