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再相会:六四学运二十周年采访录

二十年后再相会:六四学运二十周年采访录

经历过六四
回忆起六四,英依旧充满感怀。她说,当时她在北京读大学,和许多同学一样,懵懵懂懂但一腔激情地投入了学运。她负责过贴传单,还在绝食"生命线"上维持过秩序。学运期间,公交停止了,在天安门广场上静坐的学生都被困那里。但只要想出去,路边任何哪个骑车的陌生人都愿意稍他们一程。当时社会上普遍对学生抱支持态度。不用说师生间互相帮助,食堂为学生开免费小灶,就连普通工人也来为静坐的学生送食送水。英说,那是她生命里第一次体会到人民的团结,之后再也没有过那样的感受了。
 

六四前十天,英的家人便不让她再去学运了。英的家离天安门广场不远。六月三号晚上,她听到外面在开枪。以前只在电影里听到过枪声,真实的枪声却让她感到做梦般的恍惚。
 

六月四号早上,英的父母战战兢兢地出去买菜了,让她们姐妹三人呆在家里。出于好奇,等父母一走,她们姐妹就出门了。只见长安街上路面都被坦克翻开了,栏杆也倒了,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三轮车正向使馆区的方向驶去,车上坐着个穿着中国衣服的外国人。长安街修复得特别快。仅在几天之内,路面也修平了,栏杆也重新装了起来。英说,那是她今生见过的最高效的工程。
 

六四后,英在读的学校被抓进去四个学生,包括在冲突之后抬尸体的和用石头砸坦克的。半年后,其中有个学生要被放回来复学了,学校嘱咐他们不要过问那个学生在监狱里的事。尽管大家都很好奇,但仍是没有人敢问。几年前英又在北京遇见那个被抓进去的同学,他目前在做房地产开发。英笑问他还在做政治积极分子吗,他说早不做了。 
 

英说,六四尽管已成为历史,但这场运动唤醒了他们那代人的政治觉悟。运动被镇压后,原来懵懂的他们开始思考民主,腐败和民族性等问题。如今,英当年的同学中仍有一小部分人具有强烈的社会意识,关心着贫富差距和底层的命运。
 

后代眼中的六四
1989年,君才只有两岁。六四对她来说,完全是历史了。第一次听说六四是在高一历史课本里,定义六四为被资本主义利用的颠覆我国政权的运动。当时她的同学里也辩论过六四,一派属于同情六四的激进分子,另一派则属于"没亲身经历过,就无权发言"的怀疑分子。
 

读大学后,君首次从一些留美回来的学长那里听到"血流成河"等形容六四的字眼。她的一些老师也由于当年参加六四而从大城市重点高校被发配到江西。入党之前,她还被要求在表格上勾写"六四时期年龄尚小"之类的条款。从此,她便对六四心有惶恐。六四让她想起文革。文革期间君的祖父被关过牛棚,跪过瓦片。此后她的家人便对政治话题避而远之。
 

来到荷兰后,有外国朋友和君谈及六四,并给她个关于六四的网站,可她由于悸怕从没去看过。君说,她对六四持辩证的态度,即不相信完全正面的说法,也不相信完全反面的说法。她的观点始终是:"历史的功过让历史去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