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过去”的年轻彝人

文/欣荣

上世纪90年代后,位于四川边缘与西藏交界地带的凉山彝族因经济贫困,毒品交易,艾滋病蔓延等问题逐渐走入公众视野。然而2014年初,因彝族童工事件再次吸引媒体关注的凉山彝族,依然生活贫困,教育羸弱,似乎始终生活在过去。笔者曾在珠三角接触过大量彝族工人,之后又两次跟随彝人回到凉山。除了经济上的贫困和教育的羸弱之外,彝族打工者们到底有怎样的生活经历?

外面的世界很美,打工很累

改变贫困的状况,往往是出去打工的动力。08年南都记者饶继宏曾走进大凉山探访童工存在的根源,他告诉一位母亲,她的孩子在外面打工一个星期只能吃上一顿米饭,然而母亲不无惊喜地回答说,“什么,一个星期就能够吃上一顿米饭?”因为多数家庭一般都有四到五个孩子,年龄稍大些就出去打工赚钱,才会让家里宽裕一点。

另外,很多年轻人也是带着对山外世界的向往出去打工的。回乡的年轻人很多都买了手机,穿着时髦的衣服,佩戴时尚的饰品,皮肤也变白皙了,这对于同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吸引。然而,在工厂里的生活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高强度重复工作、加夜班、克扣工资等对于他们司空见惯。不少工人选择频繁换厂,希望能够在下一家工厂里找到轻松一点的工作,然而却始终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车间里唱起山歌来

最开始来打工的时候,彝人犯了很多“错误”。工人们和我讲述他们的经历,“最开始不懂得洗澡,有的人觉得我们不爱干净,现在我们每天都洗澡的”;“有时候在车间工作累了,几个女孩子就大声一起唱起家乡的彝族歌来,车间里的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刚开始打工的时候普通话不好,不好意思和其他人汉族工人说话,也因为不识字买错东西,闹出很多笑话来”。

这让我不断联想到我所接触的在凉山的彝族人:孩子们拖着鼻涕,脸庞因为风沙和干燥常年龟裂,穿着一年换洗不了一次的衣服,然而个个眼神无比清澈;年轻人爱好唱山歌,随便在哪里都可以嘹亮地吼上几嗓子;偏远一点的村子通电才两三年,至今村子里还没有厕所。到了彝区,才能真正理解他们走出彝区时面临的文化和习惯上的巨大冲撞。显然,那些属于现代文明和工业社会的规范:洗澡、签到、上厕所、冲马桶之类,并不是他们原初的习惯和教化范围之内的。

不要彝族工人

19岁的日惹属于珠三角彝族工人中的高学历,他读过初中,之后因为家里贫困辍学了。谈起这些年打工的感受,日惹流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们彝族是爱酒的民族,来到城市的彝族年轻人,有的喝了酒会打架,有的年轻人在工厂里不爱受管束,也有个别人做了很不好的事,损伤了整个彝族的形象”。

然而另日惹一度很沮丧的是,他觉得很难感受到这个城市的包容。加之这几年童工事件报道之后,很多工厂为了规避风险,不愿意招收彝族工人。“可是那些只是是少数,很多人还是好好工作的”,“你去过我的家乡你知道的,彝族人在家乡都是非常热情好客的,他们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客人,哪怕家里只有一头猪或一只羊,他们都会把它杀了用来招待远方来的客人”。

彝族年之后,日惹没有出去打工,他要在家里盖房子。19岁,在彝人的眼里该是取媳妇的年纪了。按照当地的风俗,结婚娶媳妇大概要花上10万人民币,这样一种婚俗嫁娶的礼金钱,哪怕在这人均每年只有2000多块钱的山村里,至今从未打过折扣。日惹默默接受这样的风俗,“所以我还要出去打工,攒够了钱才能够结婚啊”。

后记

走出凉山的彝族人,所经历的绝不仅仅是地理位置上的迁移和生活方式的变化,相较于汉族农民工而言,他们所经历的身份认同差异更为明显,社会转型的冲突也尤为强烈。在笔者看来,除了长远的经济和教育的投入之外,社会还有更多工作要做。恐怕只有不断改变所谓“文明”与“不文明”的偏见,和“先进民族”和“落后民族”的刻板印象,才能够营造出一个宽容的社会环境和良性的族群关系来。


注:本文不代表本网观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荷兰在线
荷兰在线

荷兰在线以荷兰为中心、欧洲为视角,与全球华语世代一起发现各种前沿及有趣的创新项目。我们想通过各种脑洞大开的故事,改变创新在大众文化中遇到的困窘与误解:创新其实是一个个小灵感的累积,离你我都不远,它是很好玩的事情,而且会越玩越high!

扫码分享给微信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