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剩女到辣妈：“摇摇欲坠”的新时代女性

（荷兰在线特约专稿）上个月，欧洲人文学科联合研究项目组（HERA, Humanities in the European Research Area）与上海非艺术中心在魔都举办了“摇摇欲坠：性别、阶级、城市于当代上海”主题学术工作坊暨艺术展览。来自世界各地的高校学者、艺术家齐聚一堂，与大家分享他们眼中的亚洲都市和新时代女性。

中国的高速改革与发展正加剧着社会的不平等与断裂。与其他众多的亚洲大都市一样，上海正转型为全球性的超级城市，与此同时其居民的生活愈发为不定性（“Precarity”）左右。此次工作坊将这“不定性”巧妙地译为“摇摇欲坠”，并将这概念延伸到性别、爱欲的领域，关注当下亚洲大都市中的社会不平等与断裂同性别的交叉。

人海茫茫，摇摇欲坠。多少单身女性穿梭在城市中熙熙攘攘的地铁、公交和鳞次栉比的高楼间。她们或学习或工作；或追逐着爱情，或为感情迷惑。她们来自不同的群体，生活轨迹各不相同。但当她们逐渐步入20岁后半段的奔三行列，“剩女”一词却把她们拉进了同一个被污名化的世界。

香港科技大学的洪理达博士介绍说，这污名化的世界甚至按年龄分予她们不同的名号：“剩斗士”（25-27岁）、“必剩客”（28-30岁）、“斗战剩佛”（31-35岁）、“齐天大剩”（>35岁）。“她们眼光太高”、“她们要求太多”，舆论如此解释她们单身的理由。很多官方媒体，如新华日报、潇湘晨报，都刊登过冷嘲热讽“剩女”的卡通画。台湾的一些媒体甚至把单身女性形容为“单身公害”。

面对社会加诸的多重期许和要求以及传统性别角色的刻板印象，单身女性要如何面对？来自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的马嘉兰（Fran Martin）博士分享了她对墨尔本大学里中国女留学生的调查。在她的调查群体中，女学生的年龄都不足25岁，在她们心中，追求自我价值与做一个传统女性角色是矛盾的。“你自己需要足够强大”、“至少你还有你自己”，这些女留学生的话语中处处透露着渴望独立的态度。谈到自己的母亲——传统的女性角色，她们似乎并不想要走与母亲同样的轨迹：“家庭是妈妈生活的中心，但我希望我可以自由地生活。”而在渴望追求自我的同时，她们也感受到了社会传统性别角色带来的无形压力：“我还有五年自己的时间”。

如果说游离于婚姻制度之外的女性是遭受社会排挤的，那么身处于婚姻制度之中的女性，是否就可以免于父权制社会的期许以及性别角色的压力？复旦大学的沈奕斐博士用“辣妈”的例子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2003年，“辣妈”一词出炉，兼具个性和女性气质的摩登母亲形象开始挑战传统母亲角色。2003年至2011年，以“辣妈”为标题的媒体报道从1篇上升至432篇，对于“辣妈”的定义也从外在化（脸孔身材外貌）逐渐内在化（性格心态品质）、复杂化（特征各色各样）甚至泛化（概称已生育的女性群体）。成为一个“辣妈”，似乎变成已婚且已生育女性的社会新责任。她们可以有自己的个性，可以找回自己、为自己而活。与此同时，她们仍要肩负传统母亲的责任，照顾好家庭并知道所有的母亲应该知道的育儿知识和技术。让人不禁感叹，既要性感迷人、懂得取悦自己取悦丈夫，又要善于做家务、带孩子，“辣妈”之路真心艰难。

无论是“剩女”还是女留学生或者“辣妈”，相比于传统的女性角色，都加注了浓重的个人主义的色彩，而她们仍无法平等女性与男性之间的权利关系、改变传统性别角色的刻板印象，但这也不意味着中国女性无力为自己争取权益。女性主义运动，其实在中国高校中早已萌芽。上海艺术研究所的吴筱燕和女性主义公益人蔡罗在工作坊中为大家介绍了中国高校中的女性主义实际行动 ——《阴道独白》（The Vagina Monologues）。《阴道独白》是美国女作家Eve Ensler基于对两百多位女性的采访完成的话剧剧本，作者以直白、大胆的对白直言不讳地反抗针对女性的性暴力。《阴道独白》于2003年由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艾晓明引入国内高校，随后在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武汉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厦门大学等众多高校的女性权益活动者的推动下不断更新演出。十年来，话剧《阴道独白》成为女性主义的一个活动平台，通过面向公众传播性别文化让城市中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女性感受到社会性别的不平等并且团结、联合了各类女性群体，是女性权益运动在国内的大胆实践。

除了高校，一些社会团体，如上海女爱、香港乐施会也在积极地帮助女性在各种社会空间内发声、争取自己的权益。有学者开玩笑地说，“上海男人可能会问，上海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已经很高，她们到底还要什么？”可上海男人口中的女性地位高，真的就意味着男性与女性的平等么？当然，性别不平等的问题并不只是在上海，它在女性文化程度普遍偏低的农村地区更加严重；它也不仅仅是在中国，在亚洲其他地方如印度，甚至在欧洲，也有很多与性别有关的社会问题。我们所期许的，是社会可以关注到不同的人群。正如台湾中央大学何春蕤教授所说，我们需要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不同性别和性取向人群都可以得到社会的平等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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