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梆：放不开的中国女人，荷兰放风记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作为专栏作家，我很荣幸地被荷兰在线邀请到阿姆斯特丹参加一年一度的LGBT运河大游行。听说荷兰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之一，连非洲大陆的野生动物都向往不已，我赶紧找出沉箱的露背装，决定要趁此机会撒一把野，体会一下放风的感觉。

一进入阿姆斯特丹市中心，就有人自豪地向我介绍该市的第一个景点，露天厕所（在街边的排水孔上竖起一块绿色铁皮，扳成一个U型挡板，即是）。一边是“黑森林蛋糕”式的皇室建筑，一边是这种充满贱民口味的露天厕所，我立刻爱上了这种高端大器上档次的对比。

记得法国五月风暴革命后，出过一批肆无忌惮的西欧知识分子，其中就包括写《屎的历史》的Dominique Laporte，他专事挖掘文明的下水道，认为那种用黄金和大理石打造的，设有熏香台的厕所，是权贵阶层为了掩盖铜臭的产物。权贵阶级一方面把自己的排泄行为神圣化，一方面把贱民的排泄行为拟罪化，比如大肆宣扬“有伤风化罪”，从当街小便抓起，打击各种和生殖器有关的思想和行为。也许是打得越严，反得越烈的结果吧！这种对“文明“极具挑衅意味的“露天厕所”就是不畏权贵，死活保留了下来（在巴黎，它甚至连挡板都没有）。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五月风暴，却是野狗托管过的，乡村里长大的孩子，所以看到这种厕所就充满了尿意。

在阿姆斯特丹，当街小便的还有禽类和犬类，黄昏时分漫步，不时看到黑狗和白鸽互相踢馆，像我们的大妈一样抢占各类广场，气氛非常热烈。

阿姆斯特丹第二大景点，非“年货一条街”般的性用品店莫属。虽然里面的产品大部分都标着“Made in China”，但很多东东，我别说见过，就是梦都没有梦到过。美国女作家Erica Jong说人的性想像力和创造力成正比，看着神马都有的大棒小棒铁环铜勾，我顿时感觉到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极度贫乏。虽然高三时偷看完《金瓶梅》之后，我也萌发过一阵子的想象力，但是它是如此短暂，且很快被青春痘所取代了。

一座长得颇像离子净水器的神器，彻底地把我征服了，看了半天，都搞不懂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店主刚开始没有理会，后来发现我是真地纠结，于是便主动走过来授业解惑：“这是洗肠器，肛交用的，洗得非常干净，如果你喜欢肛交，就应该买一个。”这口吻就好像是在说“这是打蛋器，打蛋用的，打得很稀巴烂，如果你喜欢打蛋，就应该买一个”般自然。回想起自己在国内逛性用品店的悲催经历，虽然再也不用像九十年代中期那样，穿风衣戴墨镜把自己打扮成归国华侨了，但多年的回避否定打击教育，已经使我患上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后遗症：不敢流露兴奋之色，不敢挑三拣四，不敢直视店主——怕从此被人家记住：“就是那个鬼鬼祟祟，留贞子头，买洗肠器的女人捏……”

有一天晚上，我在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附近，一口气买了两个“性保健用品”。为了怕酒店的清洁工看到（因为我的床头摆着一本很严肃的学术著作，不想给她留下双重印象），于是我不得不找来牛皮纸文件袋和双面胶，把它们仔细地“伪装”起来……接下来我就失眠了，我难道不是要到荷兰，这个传说中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撒一把野的么？怎么还是显得如此放不开呢？

真正让我开了眼界又让我继续失眠不已的，除了荷兰的性用品店以外，还有阿姆斯特丹运河两岸活色生香的真人秀表演。第一次，我看的是Peep show(偷窥秀)，两欧元一次，每次两分钟。Peep Show的设计并不复杂，一间圆柱形暗房，外墙上挖出一圈小窗口，如监狱的天窗般大小，每个小窗口旁设有一枚投币口，投币后叮当一声，小窗口内的帘子就会自动地弹上去，然后你就会看到一位身材妖娆的女纸，在一枚圆形的，罩着黑色金丝绒的旋转舞台上，像发情的孔雀一样作出各种挑逗动作。这个发明就像女孩子小时候玩的，那种有芭比娃娃跳舞的音乐盒子的成人版。

第二次，我决定豁出去，要看1个小时20分钟的真人秀表演。为了让自己与“那些猥琐的游客”拉开距离，我还对售票员声明，这是为了做学术研究什么的，进场后才发现自己的顾虑是如此多此一举。四下扫荡了一圈，观众席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从20岁到70岁不等，年轻女孩和男孩子们坐在前排，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就像是在郊游一样。演出分成九场，每场有各自的主题，由不同的演员表演，从头到尾，场面诙谐风趣，充满了喜感。一位穿着警察制服的黑人腹肌男，一上台就大玩制服诱惑，还把女观众邀请到台上，让她们轮流为他脱衣，一直脱到底裤为止；另一位娇娃，模仿着玛莉莲梦露的舞姿出场，伴随着背景音乐《I am a good girl》噘嘴翘臀，一颦一笑都留露着上半个世纪前的小清新味道……几乎所有的演员们都是体操健将，劈叉抬腿，无所不能，尤其是跳钢管舞的俏女郎，让我亲身领会了一番电影《脱衣舞娘》里面，那种叫“手不动，心动”的终极诱惑。

看完表演，回到现实。想起自己多年来谨小慎微的生活，连看李安的《色戒》都要托人找“完整版”，不尽内流满面。性爱如自由，美如蝴蝶，本应放飞，而有的人却偏偏要用一大堆条条框框把它逮住，要把它拽在权力的掌心里，要一眼就看到它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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