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残疾女生被退档的思考

漳州残疾女生被退档的思考:社会真的在进步吗?

中国残疾人现状系列:

(荷兰在线特约专稿)高考早已放榜,近期正值高校录取时间。跟往年一样,今年也爆出了很多有关高考的新闻话题。

前几天,漳州残疾女生高考549分被福建某学院退档的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刘婉玲是一名双腿残疾的学生,行走需要借助轮椅,上下楼梯不方便,其他生活基本能够自理。今年,她以超过福建省文科本二线近70分的成绩报考本科新军江夏学院,先被学校招生办告知须调剂到冷门专业,之后干脆被退档。

面对不公遭遇,刘婉玲心有不甘,在互联网上发微博求助,引发网友热议。对此,江夏学院回应称,根据教育部、卫生部、中国残联印发的关于《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体检工作指导意见》的精神和第一条第四款:重症、难治性癫痫或其他神经系统疾病等规定,经认真研究和福建省教育考试院审核同意,决定对其进行退档。

该校同时声称,学校目前有11名残疾学生在读,因此,不存在歧视行为。从逻辑学上看,这种欲盖弥彰的说法实在牵强。最后,迫于舆论压力,在福建省教育考试院的协调下,厦大嘉庚学院录取了刘婉玲。

这条新闻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关于是否该重奖高考状元的大讨论,二者一比较,就显得十分可笑。长期以来,在这个社会系统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是如此不可思议和具有迷惑性。

最初,一切犹如盘古开天地般朦胧,精英主义带着公平竞争的面具,制定各种规则对人们进行分类,笼络强势打压弱势,在人们心中播下了欲望的种子,鼓励资源的争夺。随着一轮厮杀的结束,新的秩序逐渐成型,精英主义渐露峥嵘,官僚制和各种规范开始入侵生活领域,压制民众的身体、思想和自由。当人们逐渐醒悟时,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选择的自由,教育就是其中一例。

从社会学上看,学校教育是人类社会化的重要手段,旨在通过传授各种规范和技能,来促进阶层流动和人性解放。然而,讽刺的是,以推动自由平等为己任的教育,却让人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和不公。

翻开《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体检工作指导意见》,每个条款都可以让人对号入座。假如你有肢体残疾,不宜就读工科大部分专业;假如你身体异样或面部疤痕,最好不要就读教育学类和新闻学,以免以后出来教书或当记者吓坏小朋友;假如你身高稍差一点,不能报考公安类专业;如果你轻度色弱,不好意思,大部分专业不适合你。如果你重度残疾,可以被归入重症范围,压根不允许跨入大学校门。此外,严重心脏病、哮喘、慢性肝炎等患者也不具备入学资格。

通过这么一番塞选,社会系统将每个人打磨成一颗颗螺丝钉,根据你的条件,帮你规划自己的生活和选择,把你安插在合适的位置,这种看似好心的做法实则压制了个人的自由,阻碍了社会平等和进步。

显然,这种就业导向的规定,试图用最低成本在源头上控制弱势人群的选择,将他们隔离开来,让他们不要进入特定行业,以免破坏劳动市场中的各种陈规,最大限度地维持所谓效率,避免纠纷和不稳定因素。可是,随着社会进步,民众自由意志的觉醒,这种规制的合法性与科学性剩下几分?我们为什么不去反思劳动市场中的歧视,不去呼吁社会包容,不去寻求制度变革,而只是通过各种手段对弱势人群进行规制?

回到法律上,《普通高等学校招生体检工作指导意见》本身就是违宪违法的,赤裸裸地纵容了对平等受教育权的践踏。同时,作为一项政策,这些规定本身也存在很多可利用的漏洞,且缺少有效的监督机制、机构和统一的评估标准,就像刘婉玲那样,下肢残疾或小儿麻痹症可以视为重症或其他神经系统疾病,直接退档。最可笑的一点是,相关条款全针对弱势人群,完全没有涉及对高校违规的处罚。显然,潜台词是说,你不符合规定是你的错,制度没有问题。

就业市场的歧视,不应该在教育领域延续,决策者不能在重奖吹捧高考状元的同时,肆意践踏弱势人群的受教育权,这样做只能造成双重问题。虽然资源是有限的,但是政府是否应该更公正一点,保护弱势人群利益,少做锦上添花的事情呢?

具体来说,我们可以借鉴国外的经验,调整和设置相关条例,细化条文,增加有关高校的处罚条款和举证责任。同时,成立专家委员会和第三方监督机构,实行问责制,客观公正地评估残疾人身体状况,保障他们的受教育和就业权。制度变革才是正途,依靠残联?算了吧,别为难它了,人家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政府机构而已。

其实,社会就像一部构造精密的火车,当车开不动时,我们是否该修理下,而不是把一些乘客赶下车。残疾人需要的是社会融入、社会参与和平等的机会,而不是社会排斥和隔离。一味无原则地退让,只会助长社会歧视,破坏社会公义。掐指一算,距我高考已有十来年,当年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现在的状况却仍没有改善,想想都让人痛心,社会真的在进步吗?当政府带领我们向后转,齐步走时,社会真的进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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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k Zhang
Frank Zhang

获中国知名高校博士学位,从事弱势群体保护和公共政策研究。生于东南滨海小镇。少时用心于学,无奈命途多舛,生计无着。隐于闹市,以书为伴,贩物维生。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俯仰,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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