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姑的彝族婚礼

文/欣荣

位于四川境内的大凉山地势险峻，高山起伏，群山横亘。即便同在美姑县，新郎和新娘家的距离隔了几座山。车在山峰中穿过萦绕的云雾，经过罕见奇妙自然景观变换；到达山顶时候地上因为水汽而泥泞不堪，我们一行及时人屡次下来推车。带领的彝族朋友解释说，在前几年没有车子的时候，人们驾着牛来接新娘，远到而来的迎亲团队露宿几夜是常有的事情。一路上经过山上彝人的土房，不时有人打开门张望。

我所跟随的迎亲车队行驶了五个多小时才到达新娘家的山头。迎接我们的首先是一队穿着用脸盆端着水的女孩们。见到男方家的队伍上来，就开始往前来的人身上泼水。带我来的彝族头人说，泼水意味着去除任何不吉利的东西。尔后，女方的家人准备了自酿的彝族米酒，和节庆之日不可缺少的砣砣肉，男人们围火而坐，生起的火把很快烘干了衣服，人们端起米酒向周围认识和尚未认识的亲友一一敬酒，直到半夜火苗渐弱，迎亲的人们才开始离开，等待明天迎接新娘的出现。

“姗姗来迟的新娘”

次日清晨，新娘何时出现似乎取决于迎亲队伍的表现，迎亲的男人们要唱彝族山歌来赢得女方的认可。凉山的人们说，之所以取名叫“美姑”，就是因为这里有凉山最美的姑娘。我溜进新娘梳妆打扮的房间。在新娘梳妆打扮的同时，另外陪伴的两位妹妹也同时开始打扮，这似乎是种“障眼法”，若非亲自询问，当下很难区分哪个是真正的新娘。不过当新娘出门的时候,路人总是会觉察出来,陪同的姐妹毫无畏惧，而真正的新娘就必然是那个头一直低着,总是试图躲在两位姐妹中间的那位了。人们和我说，“我们彝族人结婚和汉族人不一样,女孩子是非常非常害羞的”。而且，女孩子出嫁通常只有女性亲戚的陪伴，父亲只在家门处作别女儿，羞涩的新娘就踏出了家门，开始了她的出嫁之路了。

“ 结婚前要受点苦”

等到新娘被接到男方家的山脚下时，新娘就开始批着黑白红绿黄相间的五彩盖头。男方派一位身强力壮的直系亲属将新娘背上新郎家屋后的田里，那里此时已经用木头和幛子搭好了临时的“住处”。从这时候开始直到第二天清晨，新娘一天不能进食，由女性亲戚陪伴，在荒野中度过寒冷的一夜。村里的人们向我解释说，以前的规矩更为严格一些，出嫁的女孩子是被要求三天不能吃饭的。

          

新娘虽然蒙着盖头，却只有女人们可以过去围观；而男人们则在旁边的另一块田地里开始了彝族传统的摔跤比赛。摔跤成为了一个显示族群男性力量的一种项目，在族群文化保持最为完成的美姑县尤为盛行。赤膊的青年男子个个跃跃欲试，围观的人们喊着号子，这景象声音确与大凉山的晴天高山相互应景。

          

彝族的婚宴是一个家支婚宴，也是一个村庄的婚宴。从上午开始，主人家就开始为上百口人准备砣砣肉，长幼老少各自有份，将烤熟的砣砣肉装在大盆里摆成一长龙，孩子们嬉笑着打闹着，收礼把嘴角吃成了碳黑色。这一晚通常是一大家支的不眠夜，许久未见的亲戚们围着火堆，喝酒畅聊，酒到尽兴时唱起彝族的对歌，直到凌晨天亮。安静的唯有远处的田里亮着的火把，给寒夜里的新娘和陪伴的女孩们取暖。

清晨我被村民叫醒， 因为重要的仪式要开始了。第三天的清晨，新娘被背到另一个“屋”下，这意味着真正的出嫁。“毕 摩”作为掌握彝族 宗教和仪式的祭祀，开始围绕新娘，在众人的围观下，为她做一个简短而又无比重要的出嫁礼仪式。仪式完毕，女伴们可以揭开蒙着的盖头，为她梳理 头发。吃过被毕摩作毕仪式洁净过的食物，新娘正式出嫁了。全程我总见羞涩的她低头不说话，直到这时候才开始有了轻松些的笑脸了。

婚姻从来不单是两个人的事。

近年来彝族的青年男女都出去打工。“打工”，让山里的彝族年轻人与山外的世界产生直接而深刻的关联。彝人通过打工所接受的主体文化，也正在深刻影响和改变着彝族年轻人的生活，包括服饰，语言和生活方式。可是即便如此， “婚姻”在美姑彝族依然继承着传统的符号，保存着其最初的仪式。结婚的双方并不一定事先认识，大多数的彝族男女依然也要靠着“媒妁之言”。媒人介绍的时候，要考虑的因素不必然是家庭经济状况，而最重要的指标则是家支的匹配程度：白彝只能和白彝通婚，而黑彝必然和黑彝相嫁娶；在相同的黑彝族或白彝身份内，也只有身份相匹配的家支的男女才能够结婚。可见，虽然黑彝白彝的区分在20世纪50年代土地改革后在官方话语中已经消失，但是观念上族群内部的区别却未曾远离人们真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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