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花

【传媒生力军】哭丧的人

参赛学校:四川大学

学生:陈静 谢晓珊 指导老师:张骋

2014年初春的一天,金桂花女士在一名死者的葬礼上泣不成声。与之前的四千余名死者一样,金桂花与他们素不相识。她是一名职业哭丧人,入行已17年。

这次的逝者是一位19岁的女孩,因急病猝然离世,难以接受的家人为她操办了一场浓重的葬礼。仪式在成都市郊的小区内举行,临时搭建的塑料棚子里,女孩的遗体被鲜花簇拥着,表情安详。她的母亲茫然地站在门口,面色沉黑,眼睛红肿。

倒春寒,成都平原很冷。金桂花穿着单薄的白色丧衣——是她专门定制的“戏服”,早早的到了场,镇定地站在棺木旁。亲友陆陆续续到场,人并不多。司仪宣布葬礼开始,唢呐、钟鼓声次第响起,哀乐、佛号声交杂在一起,黄纸烧得太旺,烟雾缭绕。

1997年,22岁的金桂花新婚不久,公公就离世了。她和丈夫张建请“吹吹儿”来操办丧事。“吹吹儿”是土乐队,婚丧嫁娶,搬家酒升学宴,什么业务都办。主持人竟一边搓脚皮,一边读祭文,张建忍无可忍,差点跟他们打起来。一个乐队成员告诉他们,一场演出纯利润近500块,经济拮据的小两口动心了。恰逢成都川剧团解散,失业演员在街头卖馒头、擦皮鞋。他们把这些人召集起,组建了一支小乐队。金桂花从此入行。

哭丧是民间习俗,请专门的表演者在葬礼上大哭、哀唱,歌颂逝者、哭诉亲友的不舍来营造气氛。按照传统习俗,葬礼上如果没人哭,这家人会被看不起,“不懂礼数,没尽孝”。

第一次哭丧,金桂花紧张得不行,她说,那时候觉得自己还是个小丫头,不懂生死,根本哭不出来。但想到创业艰难,自己其实怕死人、怕黑,还要演这个,终于哭得稀里哗啦的。此后,她和丈夫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

大型点的丧事,搭个土台子,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场面堪比放电影。90年代末,最流行的歌是《有一个姑娘》,四五十岁的哭丧女在人群里蹦蹦跳跳,娇嗔地唱“有一个姑娘,她有一些叛逆,还有一些嚣张···”。吃完饭的客人一边打麻将,一边守灵。在佛经和哀乐之后,人们都想用欢快的曲子提神。

“寡妇和老光棍”“姐夫和小姨子”之类的小品会把气氛推向高潮。金桂花不齿同行这些做法,她的乐队里,更喜欢《小白菜》、《喜儿买头绳》这些悲情而严肃的曲目。近年来,竞争越发激烈,市区不准大办丧事的规定更是给了板界致命打击。当初羞涩的金桂花现在不仅能熟练地哭灵,还会演小品、说相声,甚至找师傅学会了川剧变脸。

金桂花有一把好嗓子,灵前烟熏火燎加用嗓过度,使得声音略有些沙哑。采访过程中,她兴致勃勃地给记者唱了好几次。唱歌的时候,她侧着头,眼睛微闭,双手随之起伏,表情十分投入。金桂花最爱唱的是《感恩的心》,她边说边翻出了手机图片,给记者看她攒的跟“感恩”有关的段子:“感恩父母,养育我身;感恩爱人,陪伴我心···”金桂花说,看过太多生死,对她影响太大了,一切来之不易,随时可能失去,必须珍惜,享受当下。

金桂花给四千余人哭过丧,有上了年纪的“喜丧”,也有正值壮年意外离世的。她见证了车祸、恶疾、甚至被凶杀逝者的最后一程。大部分家属会哭得死去活来,少部分亲属无动于衷,只盼着快点走完过场。子女间互相指责、扯皮打架,连乐队的钱都赖着不想给的也有。

金桂花至今没学会最重要的一点——把自己的情绪脱离出来。葬礼很快结束,悲伤却时常伴随着她,“最近两起,一个才30岁,另一个根本没几个人来葬礼,人生无常,人这一生是为了什么?”今年三月她在QQ空间写到。去年夏天,她极度抑郁,冲动之下剃了光头。

采访过程中,她手机一直响,接电话时,她温和得有些刻意的一面不见了,表情严肃镇定,给手下交待几日后一场大寿宴的细节。她简洁地命令到,“要六个女子,单数不行,四个更不行。不说了,我在忙。”

注:本文为传媒生力军参赛作品,不代表本网观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传媒生力军优秀参赛作品
传媒生力军优秀参赛作品

“传媒生力军”2014全球新媒体创作邀请赛首次进入中国,来自人大、中传、复旦、暨大、厦大、川大六所知名高校新闻传播学院的生力军,将在“荷兰在线”这个国际媒体平台进行一场梦想与实力的终极PK。大赛分初赛和决赛,贯穿2014全年,优秀作品将在网站及各社交媒体平台陆续刊登,敬请关注。

扫码分享给微信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