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生力军】精神病院的护士

参赛学校:四川大学

学生:陈静 谢晓珊 指导老师:张骋

把试图用鞋带上吊的精神病人从厕所水管上猛拽下来,小安意识到,呼救已经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做人工呼吸,她半跪在厕所水槽旁,光线太暗,她摸索着才找到病人的嘴唇,嘴里很快沾满那名病人的痰液。这是1987年的午夜,小安做护士的第三个年头。

小安本名安学蓉,是成都市第四人民医院的一名护士。四医院是西南地区最大的精神疾病诊疗医院之一。当地人骂人脑子有病,就说“龟儿是四医院放出来的。”

许多病人有妄想症状:说话喜欢用“你的,我的,大大的”句式的老头,从未去过日本,却坚持给自己叫“夏子”的日本恋人写信;以为自己是开国将领的女儿的农妇,人生理想是做昭觉寺的千手观音,发功让女人多生儿子,早日实现共产主义······小安从不点破他们,觉得既然无法根治,留点幻想也是好的。

两名女病人厮打起来,她上去拉架,被两人围攻扯头发。另一名胖胖的女病人冲上来帮她。她没用“感动”来形容当时的感受,而是美滋滋地感慨到,“哎呀,我觉得好有趣哦。”

小安的神色里有一种见惯世事的索然,天天与他们打交道,既无嘲讽也不悲悯,只觉得彼此平等。一名女病人生日,想脱了病号服,穿着护士服拍照。小安就把自己的制服脱给她。小安不试图跟病人讲道理,像是在纵容不讲理的小孩。她在文章里毫不掩饰的把病人叫“疯子”,认为“疯”是正常的,“疯子”一词不含贬义。“我觉得医院的疯子很幸福呀,有吃有穿,还经常提意见,饭难吃啊,衣服不时髦,护士太丑挡了他的视线。”

小安已经调离病区,在咨询台工作。让资历较深的护士不再去病区,是医院的隐性福利之一。30年来,四医院和我国的精神疾病治疗现状都得到极大改善。她对这些改变无知无觉,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十年,她对医院的体制改革的了解仍近乎于零,却对医院的花园如数家珍,她还为医院外已经变成楼盘的油菜花地惋惜,那里曾是病人春游的地方,盛放着外面正常人的世界没有的诗意。护士们带病人坐在田边唱歌,男女病人悄悄牵手亲热,按规定是不许的,小安低头扯燕麦,假装没看见,就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的收入组成,唯一知道的是工资里包含一项“挨打费”,即对被病人打的医护人员的补贴。她理解精神病人,觉得常人和精神病不过一线之隔,却不要求旁人也能理解。有人当着小安的面骂精神病人,还说精神病院待久了护士也不正常,她懒得辩解,觉得被理解是最不要紧的事。她说,连病人之间吵架也会对骂,你简直是个神经病。

小安把这些经历写在《我们这儿是精神病院》一书中,以童话般的口吻。小安写一个叫“丽九”的女病人,她爱唱《甜蜜蜜》,她写到,“天亮了,到处都是她的歌声,甜蜜蜜,甜蜜蜜。头发里衣服里,地板上。我坐上火车,歌声跟着我,唱到成都来,二十年,甜得要命。”女病人最后跳青衣江死去,小安把黑暗痛楚的故事包裹在孩童般荒诞甜美的的句子里。

小安觉得精神病院的护士跟其他工作没什么两样,她没有被这份工作改变。而后她又补充到,“还是有好处,就是快滑入黑暗中时,你会自我警惕,别再跌落下去了哦。”这是在精神病院做护士给她的生活的警醒。“我经常感觉太无能太渺小,还欺骗自己,这个世界不适合我,肯定有一与一位极有才华的诗人离婚后,她有了新的恋人,不想再结婚,与前夫关系良好,还一起聊诗。

2014年初的一个下午,病人们结束“放风”回病房。数百名精神病人成群结队穿过医院走廊,动作迟缓呆滞,如同集体梦游。大部分病人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里裹着厚衣服,被撑得鼓鼓的。空气里混合着消毒水味,药味,部分病人身上的恶臭味。

小安在咨询台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天有点冷,粉红色护士服太单薄,她一直在搓手。这是小安做护士的第三十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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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媒生力军优秀参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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