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

春树:逃无可逃的北上广

大概在2010年,我写过一篇文章叫《逃离北上广, 低炭又环保》,那时候整个社会弥漫着一股刚成年没多久的80后受不了压力而想要离开大都市的风潮,可怜的80后们,最大年龄刚到三十,就被媒体绑架着要“三十而立”,立不起来的北漂们,都恨不得要“逃离北上广”。当时媒体是用哀叹但基本正面的报导来写这“逃离”的,我当时也非常乐观,觉得到了二、三线城市,甚至四、五线小县城,照样可以过自己的文艺日子,还节约了成本呢,万一一不小心,还引发了新事物风潮,开拓了生活空间,差点儿就要把自己比成成吉思汗了。

我当时很想去天津安居乐业,天津也算直辖市,可跟北京比起来,真算是二线城市了。北京离天津也就200公里,可到了那里完全是到了另一个地方,气氛更松散,步调更慢,甚至空气都更好一些。还有吃的,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天津人热爱生活,讲究实惠,据说不好吃的饭馆开不了几天,能存活下来的都是做饭比较好的。在这么一个二线直辖市里租个房,平时去咖啡馆晒晒太阳,去五大道逛逛街,去批发市场买买外贸货,不是挺好的嘛。

事儿差点就成了。我当时认识一个从美国回来的85后男孩,他和朋友在电视台附近合资开了一家比较地道的美式咖啡馆,里面用的牛奶都是进口的,价格也很实在——在天津这样的地方,必须要实在。里面有免费wifi,顾客多为老外和学生,充满了活力呐。在这样的地方写稿,何愁不文思如泉涌?朱天心在《威尼斯之死》里就写了个作家,他每去一个咖啡馆就被那个咖啡馆影响了文风,我相信我在这家咖啡馆,至少能够创作一些比较年轻的时髦的受海龟留学生喜欢的作品嘛。哦,这天津85后朋友得知我要逃离北上广,换个轻松的地方过轻松生活时,告诉我他哥们儿有个房子正在出租,就在那家咖啡馆后面的楼上。

我真的动心了。抛开北京的一切杂乱,重新开始生活(当然这么想有点儿 too young too naive了),天津还有我许多诗友,不愁没人聊天呐。在北京见一面可费劲了,在天津,分分钟的事儿!后来我为什么没有租呢?主要是当时我刚养了两只流浪猫,一想到要开车带它们去天津,就不免谨慎了一点。这稍一犹豫,我就忘了要“移民”天津的事,尽情地享受着北京的优劣,起码熟悉,尽管我基本用不上北京的公众设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和北京有时差,我起得晚,想去图书馆游泳池的时候人家都快要下班了。

我就是这么叶公好龙,那时候天天嚷嚷着要逃离北上广,结果都没逃到天津。结果没过几年,媒体又开始做“逃回北上广”的新闻了,中间《人民日报》还做了个“80后暮后沉沉”的专题,貌似关心实则痛贬,要我说媒体从来没真正接纳过80后。可不,与夹缝中的70后和宽松民氛围内长大的90后相比,80后真是唯一一代估计也是最后一代刺儿头和叛逆青年!不省心呐!

和前几年关心80后婚事不同,现在媒体开始关心80后离婚率了。套句海子“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的句式,那就是“该没结的80后还没结,该离的80后早已离”,离三回的都有了,但那基本上都在大都市,不在小县城。这可能也是逃出了北上广的人们要逃回来的原因之一吧,这例子比较极端,可我们都知道,小县城产的是“闰土”模式,小时候还活泼可爱,大了后却容易被种种礼教及熟人社会摧残成中年“闰土”。

 By the way,幸好我没移民天津,去年我去天津探亲访友,想再去那个咖啡馆,惊觉它早已换了老板,里面的一切都变了,咖啡也没了。非常凄凉。

无有替代品。这也是从大都市移到小县城所要面临的境况之一。所以我们逃无可逃,有能力的已经去了全球各地,而因为种种原因想逃离却依然固守的人们,不如把自己的内心打造得更坚实些,把自己生活的环境改造得更美观些,在这个一个变化莫测的波澜壮阔的时代,谱出自己的小乐章。
 

 

 


 

春树
春树

本名邹楠,80后代表作家、诗人,被媒体冠以“残酷文学”、“刀锋文学”等名号。在山东度过童年,在北京长大。其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芙蓉》、《小说界》、《诗选刊》等,代表作长篇《北京娃娃》、《光年之美国梦》,诗集《春树的诗》。目前住在海淀区,未来不一定会出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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