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占藏南地区的生态危机（组图）

藏南地区，印度称为阿鲁纳恰尔邦(Arunachal)，位处中印边界东段，喜马拉雅山脉南侧。20世纪初， 该地区为所谓的“麦克马洪线”所切割，中国和印度均声称主权，至今实则为印方所控，军事布署遍布全境。如今，在全球化和经济发展的名义之下，这片神秘而壮美的土地正无声地面临着环境和生态灾难。当地新闻记者佟甘·瑞纳(Tongam Rina)女士日前在阿姆斯特丹生动讲述该地区的当代困境，呼吁国际社会的关切。荷兰在线记者前赴采访，一探鲜为人知的藏南地区生活现实。

佟甘·瑞纳是《阿鲁纳恰尔时报》(Arunachal Times)的副主编。这份地方报纸虽然只有七千份的发行量，却体现着新闻工作的职业压力。过去的八年里，佟甘追踪报道当地由于大量水电工程上马而造成的环境问题，揭露背后的制度腐败和事实真相，因而多次遭到不明身份人士的人身袭击。2012年中，她甚至遭遇严重枪击，从生死线上搏回一命，而案件至今悬而未决，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令人欣慰的是，女记者佟甘的经历在全印度和国际范围内传播开来，她被授予了多个表彰为媒体自由作出贡献人士的奖项，康复治疗得到了保障。去年下半年，她受德国莱比锡媒体基金会的资助，前赴汉堡专门研究水资源利用和环境保护议题。此次来荷兰则是应阿姆斯特丹大学全球化研究中心舒迪·巴拉(Dr. Sruti Bala)博士之邀，在“性别平等与女性历史”学院(Atria)举办《东北印度的女性，环境和媒体》专场报告会。

藏南的壮美自然与现代历史

在佟甘图文并茂的介绍中，藏南，这一鲜为人知的沃土清晰而真实地出现在荷兰在线记者和观众的眼前。这个目前印度面积最小的邦大约两倍于荷兰，人口不过百万多，却存在九十多种语言和多个部落，雅鲁藏布江自西藏流经此地，俊山秀水覆盖全境。

佟甘在只有500人的村庄长大，自小与家乡美好的大自然相亲，人们对现代国家或疆域的认同并不很在意。她说，该地区历史上至少有两个部落向拉萨的西藏政权进贡了几百年，但不是印度人也不是中国人，而是英国人19世纪在丛林中“找到我们”，然后忽然而然地被划了疆域。“中国说（这里）是他们的，印度不同意，中印在1960年代曾经为此交火，但不知为何中方最终选择了撤退。1987年，印度在此成立阿鲁纳恰尔邦，我们参加印度议会，但也没有很强的国家意识，每天早上醒来不会第一意识到说，我们是印度人。”当地人对身份认同的问题虽然较为淡化，但印度政府的一些强迫性举措还是在当地受到质疑，“比如说强制学习印地语，所谓国语，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中印军队每年在控制分界线聚会一次，维持现状。由于领土争议，印度在全邦实行严格的军事控制，没有大力开发旅游资源，普通的印度人前往该地区也需申请获得军事许可。佟甘说，她对如是一种封闭的状况反而感到高兴，因为祖辈赖以生存的大自然得以少受破坏。目前身处欧洲，佟甘谈起现代生活水平低下的家乡还是十分憧憬，不时地表示很希望能回去，“因为那里真的很美，很舒服”。

不计后果的水利开发

然而藏南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当前以“闪亮印度”(Shining India)为口号的经济增长大潮之中。当地丰富的水资源首当其冲，成为各级政府和大小能源集团追逐经济利益的目标。“中国在上游西藏修建水利工程，印度国家政府觉得印度也要赶上中国，下令别让阿鲁纳恰尔江河的水白流。”佟甘介绍说，2006至2009年，全邦就有130多个大型水电项目被立项，当地政府却普遍缺乏政策远见，没有经过任何研究机构做可行性分析，研究修筑水坝会带来的后果影响。“现在几乎每条水流上都在建大坝，但问题是，有多少项目是可持续的，是当地人需要的，我们不想，也无法为整个印度的能源供应负责。”

兴建水利工程的法案似乎在一夜之间起草完毕，匆匆立案的项目背后则隐藏者巨大的利益链和严重的贪腐问题。佟甘举例她所调查的一个项目，近三十个投标方当中，很多根本没有任何水利项目经验，甚至有两个是旅游中介。“很多热钱涌进阿鲁纳恰尔，谁也不知道资金的最终去向，借发展之名，最终带来的是腐败。”她说。

不计后果的大肆开发伴随着的，是环境资源的岌岌可危。佟甘介绍说，不仅仅是江河，藏南地区的生物多样性已经遭到水坝的威胁。她在现场展示了多张图片，显示水流的改变造成了一些地方树木和植被的异样，加上“豆腐渣”工程，降雨就能摧毁水泵，“还有一个新建的水坝，5级地震就毁了。（建造的）资金就这样被白白浪费，还让自然环境无法承受，破坏了周边的生态。”

反对的声音

佟甘以她服务的报纸为基地，持续报道不合理环境开发项目，揭露事实真相，让当地民众有所知，有所觉。她说，“我一直在写，在做调查。印度法律规定江河是人民所有。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人们可以自己为未来做决定，不是我告诉他们，或者政府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重要的是可以为自己的生存之地做主。”

虽然当地还在接受发展援助，人们生活穷困，曾经发生过村民被贿赂而以贱价卖地的情况，但在佟甘的影响之下，藏南逐渐出现了反对的声音，人们集结在一起向邦府和国家水电承建商表示抗议，力图阻止和拖延新项目的听证。其中，女性的角色举足轻重。

女性的力量

“很多女性在家从事编织工作，在街道社区，有三分之一的成员是女性。她们受困于政策性的性别不平等对待，如今仍然有一夫多妻制和强制婚姻的存在，但女性逐渐拥有了广泛的抗议意识，这也体现在保护脆弱的生态环境和提高人们（对此问题的）认知上。”佟甘表示，相比男性，藏南的女性家庭传统观念更重，她们或许因为坚持对祖辈的孝道而不愿离开故土，为环境项目让路。“每个村庄都有女性说不。”

实际上，佟甘·瑞纳正是她们中的一员。她义无反顾地为藏南的环境问题而呼喊，因书写真相而得罪权势，在家乡甚至需要隐藏行迹，但她表示，自己已经非常幸运，因为印度有无数记者被杀而无人知晓。“许多人给我安慰和支持，时报的编辑部也很帮助我，现在我人在外面，她们还给我留着位子。但重要的不是我，而是当地的人们，他们需要帮助。”她最后说，希望国际社会能够更多关注和讨论生活在藏南的人们为环境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所做的努力，而不仅是给予基本的资金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