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介鸣的《一分钟一百年》

被边缘的装置艺术是如何生存的?

(荷兰在线特约专稿)装置艺术被边缘化了,它完全不受市场艺术的青睐,因为它不好卖。

装置艺术并不好懂,它太隐晦了,就如同是二手画家画的裸女一样,但是再二手的裸女画也比装置艺术来得畅销,这是市场艺术带来的必然结果。唐人当代艺术空间的主人郑林就表示:“装置作品的销售相比绘画等艺术形式,要难多了,从赢利来说也远远不如架上绘画这一块。”

如今的中国市场艺术,严格说来,还停留在上世纪90年代的启蒙阶段——崇拜任何不同于写实派和描绘现实生活的艺术形式。于是抽象画成了一种最好的寄托。如果你问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豪,在面对前卫的装置艺术与二手画家的裸女画时如何选择,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拥抱裸女画。

是不是很奇怪,同样是看不懂的东西,为什么抽象画更受青睐?

要知道,古往今来,中国的艺术界和市场都是无比地推崇画作,从山洞一直画到电脑上,画了几千年,唯一能与画抗衡的就只有瓷器和书法了,画在中国就是文化的象征,作为一个有钱人,家里不摆几幅画,你都不好意思让人上家来。走访中国企业家的办公室,永远不缺乏的就是老板椅背后墙上的那一两幅画,当然其中不乏名家名作。

其实,从最根本上说,装置艺术被冷落的核心原因是——大部分装置无法销售,就像胡介鸣那个名叫《一分钟一百年》的影像装置,包含了1100个显示器,几乎占满了整个展馆 。你说,这个怎么出售?

胡介鸣 个展《一分钟一百年》

墨西哥艺术家Gabriel Dawe去年年底完成的室内彩虹《Plexus》系列是由无数条彩色棉线整齐排列而成,绚丽至极,但是,你却带不走,总不能让艺术家把线收拾起来,带到你家再重新搭建一次吧?

去年,王广义买了20多万的大米做了个大型装置摆在今日美术馆,视觉效果确实震撼,犹如城墙一般。但,它很明显是一个反市场化的艺术作品,他选择了无法长期保存的大米和无法轻易挪动的规模和体积。所以说王广义只是为了表达和展览,这个作品与买卖、收藏无关。

引用《西方现代艺术史》中William C. Seitz说的一段话,“装置艺术主要是装配起来的,不是画、描、塑者雕出来的;第二,它们全部或部分组成要素,是预先形成的天然或人工材料、物体或碎片,而并不打算用艺术材料”,很多时候,装置艺术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纯粹的创作,它似乎与市场艺术无关,然而在中国,艺术界的参与者充斥着投资者,处主导作用的也是投资者,也就是这些投资者,并不买装置艺术的账。但是在装置艺术上,我们不能像往常那样把投资行为批判一通,因为很多装置艺术对于艺术爱好者和收藏者来说,只是一种纯粹的感官体验 。

装置艺术的出路一定是和其他艺术形式一样——市场化。然而,在深圳雕塑院院长孙振华的眼中,装置艺术充满了反收藏、反市场、反博物馆的倾向,“装置艺术利用掉过多的空间,它对展馆与收藏者在空间上的要求非常大,你不禁会想,艺术家是否压根就不想让你收藏他的作品。”许多装置艺术需要光线、设备甚至是气味和适度的配合,它不像是一幅画或是一件瓷器,收藏者只需要找一个适合的位置便能摆放欣赏,从一定意义上说,将一套装置作品稍微挪动一下,它就已经消失了。总的说来,装置艺术表现得太先锋了,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纯艺术!

那纯艺术是怎么生存的呢?

目前看来并不乐观,一方面,像孙振华这样的艺术人士呼吁保留装置艺术这最后一块净土,不要过多地染上铜臭味;另一方,艺术家无法按照职业艺术家的生存模式形成良性循环,他们必须要在建筑、雕塑甚至是平面艺术这样的具象化的领域找寻平衡点,那些技惊四座的装置作品反倒成了他们的形象广告一样——只是引起轰动和关注的手段。所以,我们得知,装置艺术的边缘化,不仅在于艺术市场上,更在于艺术家本身的观念里。

装置艺术就像是一种思想,一种半意识半物质的存在,如何实现它的市场价值,这是个技术问题。有人将希望寄托在三维虚拟电子艺术展览馆中,起码目前看来,这个技术还没能被公众,多数人不承认这种电子展馆能够真正带来观赏艺术的体验;将装置艺术唯物化——也就是减弱虚幻成分,让作品更贴近雕塑。这是个被艺术圈诟病的发展方向,虽然它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装置艺术无法实现空间位移和时间延续的问题,但也有人认为这样下去,装置艺术与雕塑和抽象画就没了区别(装置艺术讲究现场感,它强调特定的地点、光线、气味等)。艺术家邱志杰在先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表示,“装置出现之初是很有革命豪情的,是反市场的力量,现在已经向市场投奔,越做越精致,越来越像工艺品,这是一条邪路。”

另一方面,一些艺术家正在寻找与奢侈品的跨界合作:2009年的时候,装置艺术家卢昊与法拉利合作的599中国限量版大受好评,卢昊为这辆法拉利设计了哥窑开片陶瓷花纹的车身,而此车最终以120万欧元的价格在北京拍卖;被称为“中国最纯粹的观念艺术家”的周铁海在2008年成为了第一个与LV合作的中国艺术家,他为这个奢侈品品牌设计了一个艺术橱窗,并创作了两幅画,题目分别为《我的作品要用路易威登的包来装》和《中国又来了一个顾磊克》。人们对此有所不满,大众产生了异议,而周铁海在面对质疑时说:“ 艺术家与奢侈品不仅仅是金钱的关系,双方在文化上的互相融合才是最有价值的。设计橱窗是一种商业行为,也是一种艺术行为,这个机会也打开了我的创作思路。”

至于一些艺术批评家的态度,大可不必如此激进, 积极主动寻求与市场的恰当切入点才是当务之急,一味宣扬保留装置艺术的纯艺术性,那谁来养活装置艺术家?如果说 ,所有其他的艺术形式都已经步入了市场化,那又为什么非得给装置艺术扣上“纯洁”的帽子,“纯洁”了装置艺术,又能说明什么问题?正如装置艺术家卢昊在采访中说的,“艺术品就是商品,再好的艺术品都是商品,再伟大的艺术家的作品都是有价格出售的。艺术家与奢侈品牌没有必要割裂开来。一件艺术品只有在市场上流通,它的价值才能体现出来;艺术又将高雅和美感带入到商品中,何乐而不为呢?” 艺术与市场的关系是一种水到渠成的事儿,市场化也是一条必经之路,要想为装置艺术描绘个更好的未来,还是谈谈如何市场化吧,毕竟艺术的“纯洁”,应该是一种底线,而不是要求。

刘毅
刘毅

资深媒体人,新时代中共党员,媒体圈代号刘马克。扎根传统纸媒浅尝新媒体,混迹了奢侈品、汽车、美食、旅游等领域后,现投身文化艺术圈。一直天真而笃定地认为文字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沦陷在讽刺和戏虐的风格中无法自拔。在媒体之余亦有着二手作家的身份,能够完成并出版一本小说是最高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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