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爵士》：未曾登上大屏幕的老传奇

一曲爵士，一杯鸡尾酒，20年代上海滩的歌舞升平迷醉过许多人。如今回味夜上海的人，会到上海和平饭店的爵士酒吧坐坐，品味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老爵士乐队--上海老年爵士乐队的演奏。这支平均年龄达76岁的老年乐队演奏的，不仅是爵士，也是上海的过往。然而就是这些让美国总统和英国女王造访的老传奇，此前从未登上过大屏幕。德国导演乌里.高尔克的纪录片《上海老爵士》首次将这些老人自己都遗忘的故事展现在观众面前。

一张照片的冲击

“这些老人是新上海仅存的过往之一。”首次将上海老年爵士乐队搬上大屏幕的德国导演乌里.高尔克低语。

乌里是从一份德国报纸上发现上海老年爵士乐队的，报道描写了这支老乐队和上海新城市的对比。文章附上的照片中六位老人站在楼顶，背后是华丽的浦东楼群。“就在那瞬间，图片中的强烈对比深深吸引了我。”乌里微微眯眼。

巧合的是，在纪录片的拍摄过程中，六位老人和乌里最喜爱的地点都是楼顶。对老人来说，楼顶的演奏是一曲曲独奏，作为音乐家，这是个你能够逃离所有人群，真正融入音乐的地方。而对乌里来说，老人们单薄的身影和身后的高楼林立，就是一开始吸引乌里的新、旧两个时代的最佳对比。拍摄《上海老爵士》前，乌里没有去过上海。“我在上海看不到过去，一切都是新的，这些老人让我依稀嗅到老上海的味道。”

见证历史变迁的老人

这支成立于1980年的乐队是中国唯一一支老年爵士乐队，也是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老爵士乐队。因为老乐手退休等原因，08年乐队曾传出解散的消息，但新老成员们一起守住了乐队，并于2011年在全球最大的室内爵士音乐节-- 荷兰北海爵士音乐节演出。在老人到荷兰之前，荷兰前首相维姆.科克曾到访上海和平饭店欣赏老人的演奏。

乐队中的元老在夜上海歌舞升平的舞厅结缘爵士，当时还是学生的老人去舞厅不跳舞，就坐着听爵士，听着欢喜就自己去学。但这些老人的音乐路并非总是欢喜，文革期间舞厅被关，音乐成为奢侈品，有的老成员因为自身的文艺背景在文革中吃了不少苦。但老人们生怕冷落了音乐，都躲在家里偷偷练习。文革过后，凭着对音乐的这股劲儿，老人们聚在了一起。

这些老人因76岁的平均年龄，在和平饭店日复一日的演奏被称为“活化石”。纪录片《上海老爵士》就集中展现了这些“活化石”的荷兰之旅及老人生活的上海。“我相信，看完这部纪录片，人们会想去和平饭店看看这些老人的表演。”乌里说。

老传奇的第一次

然而就是这些吸引美国总统、英国女王等政要前来观演的老传奇们，在《上海老爵士》之前，从未登上过大屏幕。即便在过往的采访中，老人们话也不多，尤其不愿谈及过往。这些深埋过去的老人为何同意出演一个德国人拍摄的纪录片？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前没人做到过，之后可能也不会再有。”乌里自言自语道。之前有个美国记者采访老人，一切准备就绪，但碰面后话不投机，老人转身就离开了。在乌里眼里，这些老人有自己的风格，生活独立，满满的固定日程让他们空不出时间给其他的“琐事”。“我之所以能够完成这部纪录片，多亏拍摄前期和老人一道去北海爵士音乐节的旅程。”

对乌里的纪录片提议，乐队一开始感兴趣的仅是去荷兰参加北海音乐节的机会，而并不在纪录片本身。“我们在上海时，老人话很少，到了荷兰后，我们突然都成了‘外国人’，在这样的背景下，老人建立起了对我们的信任。”正是这份信任感，让老人们开始和乌里谈起过去的事儿，纪录片的大部分内容也都是在这之后拍摄的。“老人们在音乐节后都很兴奋，”乌里说平日在爵士酒吧，这些老人是人们喝酒谈天的一个背景；而在音乐节，45分钟，所有的人是专门来听他们演奏的，“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经历。”

新旧时代的碰撞

整部纪录片中，最触动乌里的是其中一位老人和年轻歌手Jasmine在老人的旧房子里一起弹钢琴的片段。“那是个奇迹诞生的时刻，旧上海的老一代和新上海的年轻一代，因为纪录片聚在一起，这是影片中新和旧的一次正面交锋。”老人在拍摄完成后告诉乌里他被Jasmine对音乐的理解震撼，并受到很多新的启发，“老人眼中闪现着那种我之前从没看过的激情和活力。”

在拍摄过程中，不止是乌里，牵涉纪录片拍摄的人都一次次感受到新旧之间的碰撞。乌里说老人的孩子很少听老人讲起过去，很多事第一次听到，是通过纪录片的拍摄：“这些年轻人惊叹自己居然不曾知晓老人这么酷的一面。”

但老人在谈起过去时总显得勉强，其中一位元老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愿意多想，人该往前看。我知道每个人的生命有限，但你总想着朝前看。”或许坦然的生活态度在乌里的眼中却又有不同的意味，他觉得中国人普遍不愿意往回看。“上海这个城市找不到太多过往，而这些老人，也不愿意谈自己的过往。这样过去和现在，就完全隔离开了。”

探寻文化共鸣的德国人

乌里拍摄纪录片的足迹踏过中国、古巴、非洲、美洲、印度、朝鲜，却没有一部选址在德国，他的兴趣在探寻不同文化和政治体系下人与人之间的共鸣。乌里觉得当今社会，陌生人之间因彼此不了解而存在一种恐惧感：“我想通过纪录片中的细节和信息，让人们了解到不同的文化间总有共通的地方。”

《上海老爵士》是乌里的第一部中国题材纪录片，这部影片也把他和中国连接起来：“我女儿现在就在学习中文。”乌里透露自己的下一个纪录片计划拍摄一个来自中国内蒙古的重金属乐队-- 九宝乐队。乐队由一群来自中国内蒙古的青年组成，歌曲都用蒙古语演唱，今年年初乐队在德国的Wacken Metal Battle赛事中获得了冠军。“他们很年轻，却拥有非常迷人的音乐。”

“西方对中国始终有种固有观念，对很多事的看法非黑即白。我觉得这种思维太简单，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去了解彼此，纪录片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乌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