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曼佐

伊利•曼佐:影片被禁不是最痛苦的事情

伊利•曼佐的名字也许中国普通观众会比较陌生,但在捷克电影史上,他却是一个绝对无法绕过的名字。在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当这位曾经只能在盗版碟的封面简介上看到的、“捷克新浪潮”时期的传奇人物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我的感慨是胜过惊喜的。还记得他自导自演的片子《反复无常的夏天》中那个杂技演员,落拓不羁、随遇而安,一个正宗的波西米亚人,如今也已经变得满头白发,大腹便便了。

文/王华震

凭借电影《严密监视的列车》,曼佐曾获得1968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拍摄时他还未满30岁,四十多年过去了,他的一系列杰出的作品,包括1969年甫一推出就遭禁映、90年代重见天日勇夺柏林金熊奖的《失翼灵雀》,这个75岁的老人就像是布拉格的一块活化石,身上带着60年代特有的旺盛创造力。

B:你经历过捷克对电影审查的那段历史,现在你怎么看待审查?

M:审查并不是某个社会制度的专利,几乎在所有的文化中,都存在着审查。当然,如果你是一个未成年人,你的父母对你说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能说;而当你成人了,你就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审查就是那个父母。现在,不幸的是,可能这个社会还没有成人吧。我们之中的每个人都面临着审查,也许有时它会以另一个词的形式出现:责任。

B:你60年代初毕业于布拉格电影学院,那时候捷克学校内的氛围是怎样的?

(编者注:布拉格电影学院是东欧最知名的电影学院之一,战后捷克影史的几乎所有名导演都毕业于这所学校,六十年代震惊世界影坛的“捷克新浪潮”也发轫于此)

M:当时的气氛非常好,我们的老师是非常专业的电影教师。我非常非常平凡,成绩也不怎么样,但幸运的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被我学到了,也很幸运我有一个好老师,奥塔卡尔•瓦夫拉(Otakar Vávra),他本身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捷克导演,他把平生所学都教给了我。他可能是捷克最早的专业导演,从文学、美术、剪辑到摄影、和演员沟通,他都非常专业。由于他把我教得非常好,所以我第一部长片《严密监视的列车》拍出来之后,美国电影界的人当时都不相信这是处女作,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技术问题。总的来说,在五六十年代,学校的气氛是很自由的,虽然政治气氛变幻莫测,但我们是艺术类大学,学生的思想很自由开放。

B:你当时喜欢的是哪些导演?

M:我当时喜欢法国三十年代诗意现实主义的导演,还有卓别林。卓别林对我影响特别大,我在小的时候就看过他的电影。在他身上我知道了喜剧的重要性,也知道喜剧是怎样被制作出来的。当然还有意大利喜剧片对我的影响也很大。

B:布拉格电影学院是按照当时的苏联模式建立的吗?

M:当时还没有。其实在战争期间,这个学校的前身就已经存在了,就是我的导师,奥塔卡尔•瓦夫拉,他对学校的建立出了很大的力量。1946年正式建立,之前准备了很久。很多社会主义国家的学校都按苏联模式建立,但我们学校不是。

B:那以1968年“布拉格之春”为界,布拉格电影学院前后有什么变化呢?

M:68年之后变化还是很大的。那时开除了一批老师,学校里新的掌权人物也希望学生做一些政治性很强的电影。那个时代对捷克电影界来说是一个悲伤的时代。

B:你毕业之后一直是薇拉•齐蒂洛娃的助手,能谈谈她吗?

M:她虽比我年长,但我们是同学,做了四年的同学。我们的关系非常好,我像是个她的小跟班。当时我是一个从郊区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小笨孩,而她是一个很成熟、结了婚的太太,经验也很丰富,所以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B:你的电影《失翼灵雀》被禁,能说说这个事情的具体经过吗?

M:我们拍摄的时候,捷克电影界的领导还没有换,所以我们能自由地拍。拍的是捷克斯洛伐克五十年代的社会状况。但是等68年苏联坦克开进布拉格之后呢,不管是电影界,还是其它艺术界,所有领导都被撤换了,当然是慢慢地换的……在电影界,不止是我的《失翼灵雀》,还有一大批的片子,都被禁了。当时是拍完了,但有二十年都没有和观众见面,直到1989年之后。

B:这部片子之后,你有很多年没拍片,是受到了什么阻挠吗?

M:不仅是我,还有我的同事,很多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当时“捷克新浪潮”的那一批年轻人,都在国外获了奖,在68年之后,这些电影都被认为是不好的。不仅是电影,所有艺术都这样。

B:当时你个人的心情是怎样的?

M:当然难过,但却不是最痛苦的,把这个片子做完,我还是很高兴的。我当时的想法是过几年就会解禁,没想到会花二十年。

B:那你当时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M:有人失去自己的工作、有人失去了自己的作品、有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我当时做了一个电视剧,却被我一个朋友偷走了,署了他的名,只是因为我得过奥斯卡奖,在审查的“黑名单”上,他说“我不配做捷克电影!”他们还逼我,让我被迫承认“我不要拍电影”……

B:你最近的片子《我曾伺候过英国国王》,也是赫拉巴尔的小说改编,但据说你得到这个改编权的过程很曲折,能具体说说吗?

M: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过程变得这么复杂我也是有责任的。其实在赫拉巴尔生前,他是希望我来执导这个改编的。但我之前已经拍过够多他的小说了,就对他说能不能让新人来拍。所以我当时拒绝了改编权。版权在另一个导演手里,但他只有两年,两年之后,他没拍,版权过期,又进入了另一家电影公司。这家电影公司又来找我拍,但这时协议变成了:如果我在一定时间内没开拍,版权就会自动落入另一家私人电视台。我当时花了很多时间去准备这部片子,结果错过了最后期限,没法开拍。这家电影公司的老板就一直躲着我,不和我见面。但有一次我们凑巧在卡维罗发利电影节碰到了,在一个我的电影的回顾展上碰到的,我就挥拳揍了他!并把他赶出了电影院……之后它的版权又几经流转,大家还是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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