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还是“敌人”?一位韩国青年眼中的朝鲜

“朋友”还是“敌人”?一位韩国青年眼中的朝鲜

对我而言,“朝鲜”变成一个与我相关的问题,实际上是在我离开韩国、到欧洲念书之后。很多外国朋友对韩国和朝鲜的问题比我更关心,比如最近常问起我朝鲜导弹的事:“嘿,海林,你们害怕吗?”他们推荐我看了一个TED上流传很广的视频,一位从朝鲜出逃的女孩讲述自己的经历。过程很艰难,我几乎边看边哭——它竟然引起了我情绪上的触动。我从出生就知道朝鲜的存在,但为什么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它是跟我息息相关的?

事实上,和我一样,大部分的普通韩国青年并不真正关心朝鲜的问题。我们知道它的存在,但并不会成为日常讨论的话题。韩国媒体给予朝鲜问题的关注,也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多。比如说,如果你特意搜索,会找到一些关于朝鲜的电视节目,但是它们多在早上播放,而不是电视的黄金时段下午或晚上:这意味着,大多数人平时很少会自动地接触到关于朝鲜的信息,除非发生了核试验之类的大新闻。

在我曾经就读的韩国外国语大学,由于设置了汉语专业的缘故,我接触到一些在首尔学习中文的朝鲜人。他们大多出生在朝鲜,后来经由中国逃到韩国,由于在中国生活过,学习中文对他们来说相对容易。除了说韩语时微带着的一些北方口音,你几乎不能从外表上辨别出他们是朝鲜人。他们拥有韩国的身份证,也在首尔拥有自己的圈子。相当一部分韩国人不喜欢这些住在韩国的朝鲜人,认为韩国人辛苦缴税却被用来支付这些人的生活。所以,也有很多朝鲜人为了避免歧视,都说自己来自韩国的北方,而不提朝鲜。

迄今为止我还记得,见到第一个朝鲜朋友时的情景。那是大学时的一门英语课,第一节课时大家做自我介绍,会提到自己的家乡。这时有个男生站起来说,我来自咸镜北道。那是朝鲜东北部的一个城市。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略略吃了一惊:他说得实在太自然了,就像说自己来自首尔或是釜山一样自然。

后来我渐渐在学校里有了一些朝鲜的朋友。我不会觉得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也绝不会是“敌人”。直到有一次,我有一位刚服完兵役的朋友善意地提醒我,让我当心身边的朝鲜人,因为他们中可能有“间谍”。我这才意识到,在对待朝鲜问题上学校教育和军队教育的不同:学校的课本里甚少会把朝鲜塑造成“敌人”,但军队一直在保持对朝鲜的警惕。因为韩国军队最主要的敌人,并不是更强大的邻国——日本或中国——而就是积贫积弱的朝鲜。

他们中是否真有间谍我不得而知,但总的来说,在韩国的朝鲜人比在中国的朝鲜人要开放些。就我而言,在北京学汉语的那一年里,没有交到任何来自朝鲜的朋友,尽管我知道有相当数量的朝鲜人生活在北京。在这里,他们胸前别着的领袖徽章能帮你一眼辨认出他们。就留学生圈子来说,在北京的韩国群体和朝鲜群体几乎互不来往。记得有一次北大举办的国际文化节,我的韩国朋友看到有朝鲜的展位,就过去跟他们聊天,但是被委婉地拒绝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因为政治的原因,在北京的朝鲜人需要刻意避免跟外国人接触,尤其是韩国人。

长期来说,我们都觉得韩国和朝鲜最终会统一,这大概是个趋势。但是如果像东西德那样通过货币对换的方式来实现统一,现在的韩国人恐怕也不愿意,那意味着他们这一代需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支付。更何况,这也并不是由韩朝两国的意志就可以决定的:美国、中国、日本、俄罗斯——太多的其他力量在利用这个半岛来玩政治游戏。

口述:全海林(韩国釜山人,毕业于韩国外国语大学中文系,期间曾赴北京大学学习汉语,现就读于莱顿大学国际关系学系)采访整理:王净瞳

 

 

王净瞳

以明净之瞳,记录美好;以一己之责,审视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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