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拾柴火焰高：荷兰艺术众筹探究

Crowdfunding，中文译做公众投资，简称“众筹”或“众投”。在西方国家，这一民主化的募集资金方式为独立艺术领域广泛采纳。今年开始，荷兰政府大幅削减文化艺术公共资金，让更多的从业者把眼光投向众投机构，以实现他们的艺术项目。荷兰在线记者日前独家采访荷兰众筹网站voordekunst(“为了艺术”)的发起人罗伊·克雷姆斯（Roy Cremers），看荷兰人如何做艺术众投。

三十岁的罗伊大学时主修艺术史和传播学，毕业后先后在阿姆斯特丹市立美术馆和摄影博物馆做媒体联络工作，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缘让他“跳到了‘游戏’的另一边”，成为阿姆斯特丹艺术基金会（Amsterdams Fonds voor de Kunst, 简称AFK）审批资助申请的项目专员。

“那时在AFK看无数申请材料，有时候一份申请读到第三页，仍旧不知所以然。”罗伊回忆说，“如果都不能让我认可，艺术（项目）如何能获得更多普通观众？”他逐渐意识到，现有的公共资助体制无法培养艺术家的经营头脑，也不鼓励他们通过作品获利，而较小规模的艺术机构和年轻的艺术家一直缺乏发展平台 。一年后，他产生了做艺术众筹网站的想法，“为了让人们更容易了解和认识艺术在社会上和生活中的重要性，提升公众的注意力，在艺术家和观众之间建立更直接的联系，也是创造一种简便的方式来资助努力工作的艺术家。”

基于艺术与公众的关系
大众投资在艺术领域并非创新。剧院、博物馆等机构的vip会员制度可以算是基本的众筹模式；然而在线众筹平台传播更广，受众面更大，也更容易普及。近年来在全球范围内发展迅速，较知名的国际艺术众筹网站如美国的indiegogo，正式成立不过五年之久，单个项目的募集资金可达上千万美元。

罗伊以自己对荷兰文化政策的了解，决定立足国内。他得到了领导的支持，并在2010年向荷兰文化部申请到了启动资金，在AFK的工作框架内建立起voordekunst网站，以线上为主，辅以线下的宣传，在全国做工作坊和宣讲会，让更多的人深入了解特定的艺术项目，从而愿意万人拾柴，共同为艺术无偿地出一份力。“人们开始自然会质疑，会不放心，因为这种募集方式完全是个人化的，没有制度性保障。有的艺术家把它看作是‘乞讨’，我会告诉他们，你是在售卖一件商品，就是你创造的艺术，你的创意思维，而它是有价值的。”罗伊告诉记者。

但他也不同意只有商业化的、简单易懂的，或有社会性意义的（比如那些与棘手的难民营问题、自闭症儿童康健等议题相关的）艺术项目才适合做众筹。他说：“我会觉得你低估了公众的审美能力。如果是好的创意，有周全而可行的计划方案，就算是纯艺术的项目，公众也会不计回报予以支持。你有激情，人们自然会看到。只是需要一点点销售头脑。”

三年之间成长迅速
以“简单，快捷，透明，民主”为诉求，voordekunst在2011年7月脱离AFK阿姆斯特丹艺术基金会独立经营。第一年共有70个艺术项目在线募资，名声做响之后，去年快速增长至285个，今年前三个月则已有近200个项目运行，成长飞速。“原则上任何人都可以来申请将项目上线，只需要介绍项目方案，所需预算的数目，以及给出选择以众筹方式募集资金的原因即可。”罗伊介绍道，“voordekunst现在有4名员工。每周评估30至40个项目，并不评价艺术本身的质量，主要是看提案的实际可行度。”他们会要求上线的每个项目制作一支推广短片，并提供帮助。“要看让人们看到，在他们所支持的艺术工作背后，到底是谁在进行创作。”他说。

voordekunst对每个上线项目收取100欧元的启动费用，对成功筹资的项目再提取占总额5％的佣金，以维持运营，避免耗用任何公共资金。罗伊向荷兰在线记者介绍，目前上线项目的众筹成功率为75％，在线时长最长为2至3个月，有时只有十天或1个月。目前最高的募集金额为7万5千欧元，属于阿姆斯特丹音乐厅的一个客座音乐会项目，而平均项目筹资则在3至5千欧元。

众人拾柴的运作方式
罗伊告诉记者，网站建立后，已有17000名公众人士对各艺术项目进行投资，多数超过一次，voordekunst因而有了自己不断壮大的投资人脉。“我们会要求项目申请人从自己身边的人际关系网着手游说，因为如果家人和朋友都不支持，那很难得到他人的帮助。所以很重要的一点是动员身边人成为‘大使’，一起帮助你筹资。”当然还有多种方式吸引公众，比如说服名人参与宣传，放在主页上让人们眼睛一亮。罗伊和同事们则会定期为以往的投资人量身定做新闻稿，介绍属于他们兴趣所至的艺术（家）门类的新项目。

除了个人投资人之外，voordekunst还寻求其他的筹资渠道。比如和一些大公司及公共资金合作。罗伊的“老东家”AFK阿姆斯特丹艺术基金会同意对发生在阿姆斯特丹，并已募集到75％以上的艺术项目进行余额资助。

公共资金缩减或带来机会
但并非所有的基金会都愿意提供资助，“很多国家级基金不愿同我们合作，因为他们会觉得voordedunst在做的事是他们应该做的，当然也有政治上的考量。有个机构曾请研究了一年如何开始做众投，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实施。我觉得很可惜，在这一年中他们都可以跟我们合作起来了。”谈到这一经历，罗伊感叹道，“强强联合在艺术界不容易。（今年初开始）政府削减文化预算之后，面临资金的压力，很多机构才开始有意相互合作，这一点似乎是预算缩减仅有的积极方面。”

当下，相比中国独立艺术缺乏自由发展的体制性土壤，欧洲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危机则让民众对低效的制度规范变得更为批判，民主的意识和举措更加受到关注。或许，艺术众筹的成长正是案例之一。罗伊最后指出， “公共资金的缩减正是大众投资行为发展的一个好机会，但筹资不是第一目标，重要的是艺术和观众的关系，要弄清楚众筹的原由，艺术能为大众提供什么，特别是政府‘往后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