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梆：我们该如何帮助那些“懒惰的穷人”？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可记得英国科幻小说家J.G Ballard的寓言之作《High Rise（高层建筑）》吗？
很久很久以前，在撒切尔统治的时代，有一座与世隔绝的摩天大厦。穷人住在昏暗局促的最底层，中产阶级住在中层，富人住在奢侈豪华的最上层，他们彼此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短暂的和谐时光。然而这种自甘天命，被达尔文主义者视为合理的社区结构，很快就遭到了破坏，原因是各种小冲突、小矛盾导致的：比如谁更有权力使用电梯啦，谁可以去游泳池游泳啦之类，矛盾逐渐演化成各种党派之间的暴力斗争——结果大家都累得不行，干脆什么也不做了，把自己关在屋里，享受着“自己的世界”。生产停滞了，供给也消失了，结局是杯具性的，人们褪下了文明的一切袈裟，变成了“吃狗，有时也吃人肉”的野蛮动物。《高层建筑》没有为这种将人分成低、中、上的社区结构提供任何出路，却描画了这种结构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
今天，世界上最富有的85个富豪的财富总和相当于全球贫困人口的一半，即85>3,000,000,000（Oxfam’s opus《全球平等指数调查》，2014.1.21），如果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在遥远的未来，《高层建筑》很可能就不再是一个虚构的寓言。“是否该帮穷人一把”也许就不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一个以“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为前提的“战略问题”。
根据Oxfam的调查报告，英国目前最富有的五个富豪家庭的财产总和相当于20%的英国贫困人口的财产总和，近400万儿童和成人生活在官方指定的贫困线以下。在2014年到2015年初，为帮助穷人度过难关，Trussell Trust食物银行（专事为穷人发放食物的慈善机构）通过全英445个食物分行，免费发放食物1084604次，其发放率比2013年上升了19%；据不完全统计，此间有近50万人靠该食物银行果腹（《BBC新闻》2015.4.22），而英国并不单单只有Trussell Trust一家食物银行。
虽然英国保守党曾指出，在过去五年间，英国经济增长，失业率降低，但这个政绩却遭到它的反对派们的质疑。“削减福利基金政策，使得领救济金变得遥遥无期，很多人不得不走向“0 contract（零合约，即没有合约和任何时效保障的工作）”，或者成为无薪学徒。表面上看失业率是降低了，但是靠食物银行度日的人口却前所未有地增加了。”英国绿党主席Natalie Bennett则认为：“贫穷不是福利基金削减的恶果，而是政治决策不当的恶果，福利基金的削减只是弥补恶果的方法之一，它不但没有起到弥补作用，反而把穷人推向绝望，并且制造了更深远的贫穷。”
新连任的英国保守党不但没有停止削减计划，反而提出将在2018年之前，削减12亿英镑的公共福利基金。“这就意味着很多父母为了让孩子能吃饱，只能饿死自己。”
这份12亿英镑的削减计划包括：“削减儿童福利基金；削减家庭护工补贴（全英有超过20万的全职家庭护工，每周花35小时照顾家庭中的病患，原本每周获得政府61.35英镑的补贴，现在这笔补贴将被削减）；削减残疾人福利基金（每年从全英残疾人生活费中扣除1.5亿英镑）；削减失业补贴（从30万个正在领失业补贴的家庭中扣除每周80英镑的生活费），削减穷困户法律援助基金等等……尽管《独立报》曾在大选前发出警告：“这一系列的削减将造成200万英国人靠食物银行的救济度日”，但是目前为止，保守党仍无意修改其削减意向。
削减计划让英国穷人义愤填膺，保守党连任一周以来，伦敦、谢菲尔德、布里斯托和加的夫等城市纷纷爆发了以“反对福利基金缩减”为核心的示威游行。示威人群举着“卡梅伦下台”、“保守党是人渣”、“缩减是谋杀”等牌子高呼“只有24％选民支持率的保守党，不能代表全体民意”等口号，呼吁一个为“不富裕的大多数”考虑的政府。这几天，推特上还特别流行“请带上我，苏格兰”这个听起来颇具拜伦色彩的句子：“我的身向着英格兰飞去，但是苏格兰却抓住了我的心和灵魂。”有幻想狂甚至真的在change.org上发布请愿书，恳求保守党政府将英格兰北部，包括曼切斯特等城市划分给苏格兰管辖。“让我们从比天高的房租，从保守党的阵地中解放出来，让我们从对首都狂热的占有欲中解放出来，首都之外的广岙之地将赋予我们更充实的快乐。”——这样公然主张国家分裂，自我流放，叛逃他党的请愿书，竟然都能在两天内征集到4万个签名。英国中下层民众和代表精英阶层的保守党之间的激烈矛盾，可见一斑。
对于这种激烈矛盾，很多支持保守党的人认为，贫穷是穷人们好吃懒惰的结果，靠福利生活的人是“寄生虫”；还有人认为经济危机之下，穷人们应该体谅施主们的苦衷，给你一口饭吃就已经不错了，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呢？政府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根本没有能力挽救啊——尽管同样面对经济危机，冷冰冰的杀人武器却比活生生的穷人显得更为重要，比如保守党用在军事防御上的开销为每年36亿英镑。包括花费6亿英镑建两个大型军事航空基地，买7000万英镑／架的美国F35 Joint strike铁骑无人机等等……尽管，“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这套武器系统都不适于抵抗真正的威胁。”
是否该帮穷人一把，并不是富裕的西方国家，比如英国所面临的单独问题，也是发展中国家正在面对的共同问题。如何帮？相信很多人都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全新的、未知的、能有效缩小贫富差距的社会制度上面。就目前英国的例子来看，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穷人想体面地活下去，单靠统治阶层或者富人良心发现时的那点施舍是没有用，也非常不靠谱的。
（特约专栏，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本文不代表本网观点。）
扫码分享给微信好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