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刚性都纪行】性自由的味道（连载八）

【方刚性都纪行】红灯区：性的大型“超市”（连载一）
【方刚性都纪行】四位性工作者的异口同声（连载二）
【方刚性都纪行】运河游行：一场嘉年华式的狂欢（连载三）
【方刚性都纪行】LGBT，在荷兰实现平等了吗？（连载四）
【方刚性都纪行】粉红经济，带给同性恋人群什么？（连载五）
【方刚性都纪行】荷兰性教育很前卫，效果很卓越（连载六）
【方刚性都纪行】从安妮故居到同性恋纪念碑（连载七）

（荷兰在线特约专栏）漫步红灯区，你能够感受到阿姆斯特丹这座城市弥漫的性的自由气息，你很容易将它视为整个荷兰的气息。

这里是世界上第一个同性恋可以登记结婚的国家，是唯一一个不是将红灯区藏起来，而是当作旅游热点地的国家，还有着世界上第一个性博物馆，同时也是青春期性教育做的最好的国家之一……我们还可以列举出许多“第一”或“第一之一”来形容荷兰。

来荷兰之前，当地的朋友便帮我查到荷兰有多家换偶俱乐部，并挑选出三家，准备届时领我去考察，但虽然因为时间有限等种种原因，我没有去。我通过看他们的网站，算粗略领悟了在荷兰换偶的自由。这三家俱乐部，都不是会员制，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只是，男性需要有女伴陪同，女性单人便可以去。其中一家俱乐部明确说明：欢迎来观察，只要不对别人进行性骚扰就可以。还有一家俱乐部提供房间，供达成意愿的伴侣们及时分享他们的激情。

为同性恋者准备的最为“声色”的场所，不仅是满大街的同性恋酒吧，还有同性恋浴池了。Thermos Sauna是欧洲历史最悠久的同志浴池之一。有同去荷兰的同性恋运动领导人前往考察，大饱眼福，包括在公共空间中的性爱，不遮不挡。想起曾几何时，中国境内男同性恋者交友的浴池，不仅被作为“扫黄打非”的对象，在同性恋圈中，也被视为见不得人的、“不负责任”的负面场所。我不禁想问一下：倒底怎样，我们才算对性“负责”？对欲望负责，不算负责吗？一定要有一份长久的情感基础的、一对一的性，才算负责？

水坝大道的性博物馆，始建于1985年，是世界上第一个以性为主题的博物馆，最具声名。此后，欧洲许多大都市都建了自己的性博物馆，对于已经参观过莫斯科、巴黎、布拉格、布鲁塞尔等城市性博物馆的我来讲，虽然不进去也能想到里面是什么，仍然前往“朝圣”。但我还是很快感受到了这家博物馆的独特之处，它将多张男男的情色绘画醒目地挂在墙上，而其它的性博物馆很少这样展示男男间的性。这也许与荷兰对同性恋更包容有关吧。

这家博物馆的标语是：“性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据说每年有50万的参观者。

让我感到惊异的一点是，我去过的许多性博物馆多数处于城市的最核心。阿姆斯特丹这座博物馆距离中央火车站和大坝广场，均只有四五分钟的路程。如果巴黎性博物馆与游人必到的红磨坊抱团取暖尚在情理之中的话，布拉格性博物馆位于游人如织的老城中心广场旁，莫斯科性博物馆位于著名的步行街道，这些巧合实在让我想不明白。而中国的情况是，性文化学家刘达临的中国古代性文化博物馆几经周折，最后落户于偏远的小镇落户，另一位性学家马晓年的性文物收藏，只展出几天便被封关门。

将性放到市中心，放到闹市区，放到大人和孩子都必到的地方，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告诉你：性，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

一位几年前到过荷兰的老师告诉我，每天晚上12点之后，荷兰所有的电视台，包括主流的电视台，都改播A片。每日四处奔波的我，终于有一天熬到了12点，结果发现电视机坏了，打不开。虽然无法检证这位老师的话，但我相信这至少是他几年前的体验。

说到荷兰的电视，有一档相亲节目叫“亚当找夏娃”，每一集都会请来一对首次见面的男女，把他们送到一座小岛上，期间两人必须全裸，还会有第三者出来竞争，最后谁能成功带着伴侣回家，便可得到奖金。估计这样的“相亲”节目在中国早被关掉了。


每年在乌特勒支Jaarbeurs会展中心举办的KamaSutrA性展会，虽然与中国以“性文化节”名义搞的成人性玩具展属于一类，但有很多不同。这个荷兰最大的以性爱为主题的展会每年春秋两季各举办一次，始于1999年，除了各种销售内衣和性玩具的展位，还有情趣家庭装饰、情爱摄影、性爱剧场等融合性爱与艺术的展览。身处会场中，最惊心的不是撞见易装或是暴露性器官的访客，而是进入只限情侣的性爱迷宫。迷宫用黑色板材搭建而成，里面光线昏暗，设置了各种隔间、死胡同和偷窥孔供访客探索。在某个昏暗死胡同尽头，可能会有专业演员正在进行性爱表演，甚至会看到限制级的多人性爱，一些访客也会一时性起，在迷宫中上演性爱真人秀。在中国，这样的可以公开呈现性理念的展览少之又少，而得到了合法许可的2014年西安性博会，“反性大妈”前往闹场，8月，她们又在另一个场子里向到场演出的AV女优扔鸡蛋。我相信，在荷兰，也有反对者表达不满，但展示和反对都是言论自由的一部分，反对者和支持者都可以公开表达、论争。而在中国，性的支持者则要被这些反对者们用各种攻击、打压、道德污名等方式来粗暴对待和“审判”，而只能选择噤声。——这就是所谓的“只能做，不能说”，所以，中国的“性”真的很开放了吗？

在荷兰，裸体混浴桑拿非常普遍。一位留学荷兰的中国女孩儿，交了一个荷兰男友，他是一位裸体主义者，也学中文。我送了他们一本我的《裸体主义者》，他读为“果本主义者”。他说，荷兰没有天体浴场，但这是因为地方太小，他自己经常去法国参加天体浴。中国女孩描述自己第一次跟男友去天体浴场，最先看到他父母光着身子走出来，那叫一个尴尬。但转天，她自己已经光着身子四处乱跑了。

最让我开心的是，荷兰有专门的公司，为残障人士介绍“性护理”。我们在大讲残障人权利的时候，却通常将他们视为“无性人”，对他们的性需求毫无关注，特别是对智力残障者，即使他们自己主动与他人发生性关系，在很多中国人的脑海中也仍然认为这是“诱奸”。性护理，是对残障人士的真爱。一位从事残障人性护士的女性曾对媒体说：有人将性护理视为一种特殊的性工作者，我不这样看，性工作者关注行为，我关注的是人。

这些，只有在性的自由气息之下，才成为可能。

我每次讲性的时候，都无数次讲：性的自由，是整个社会自由的一部分。


荷兰社会的自由，还体现在吸食大麻的合法上。在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与橱窗女郎和“成人秀”紧紧依傍的，是销售大麻的咖啡馆。我们到阿姆斯特丹的第一天，便被告知，所有写着Coffee shop 的店，都是卖大麻的，只有Coffee café才是真正卖咖啡的。我发现，前者遍街都是，后者要认真找一找才有。在有的国家被视为毒品严厉禁止的大麻，在这里是可以自由吸食的。“毒品”、性，这在一起人眼中构成了颓废的组画，在我眼中则只见自由与多元的绚丽色彩。

评价一个社会的民主与自由，不能忽视女性的地位。现在的荷兰议会，41%的议员是女性，工党中一半的议员是女性，国防部长是女性。在欧洲各国的历史上，女王并不缺少，但是，女性议员、部长、政府首脑却是缺少的。这一情况已经改变。

有趣的是，荷兰刚刚经历了连续三代女王执政的历史，上一届女王2014年刚让位给儿子，但新国王的孩子又是一个女儿。所以荷兰未来还将是女王执政。

性自由着，人自由着。性的解放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

但谁会想到，曾几何时，中国古代的性文化也给荷兰人带来巨大的启发呢？

上世纪初，一位荷兰外交官来到中国，他不仅成为一位真正的汉学家，而且还成了一位性学家，这就是高罗佩。高罗佩先后出版了两本研究中国古代性文化的书，中文版有翻译为《秘戏图考》。中国曾经的性文化、性自由，让这位荷兰的外交官惊叹不已，就像今天的中国游客对荷兰的性文化惊叹不已一样。今天，在高罗佩的故乡，一个邻近海牙的小村庄，还建有高罗佩纪念馆。因为行程没有安排，21世纪中国的性学家与这位昔日荷兰的中国性研究专家擦肩而过，默默中，让我感到历史的一种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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